1. 第一章
景云四十三年,秋。
陶府官邸前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今儿个是陶寺卿为独子办的十八岁生辰宴,前来恭贺的朝廷大员一个接一个,门前的马车排成队,从门口延至街市都得拐道弯儿。
后来的马车只能停在稍远的地方,剩下的路程全都用脚走,即便如此,那些大臣家眷们也没有任何异议,可见陛下对陶寺卿的圣恩器重。
府内宾客如云,陶寺卿挨个儿迎接,再请进会客厅,忙的手脚朝天。
这时,陶府管家急匆匆的赶过来,伏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悄悄话。只见陶寺卿脸色一变,把迎客的差事交给管家,即刻转身去往后院。
满院桂花飘香,黄衫锦服的小公子坐在树枝上,她对这棵粗壮的树干非常满意,两条腿悬空,黑底挑金靴晃来晃去,晃的丫鬟小厮们心悬一线。
“公子!您快下来啊!”
“上头危险,快下来吧!”
“奴婢求求您,别吓奴婢了!”
不管底下人如何哀嚎劝说,她依旧我行我素,抱住树干晒太阳,使劲儿闻着桂花香味。鸦羽般的长睫忽闪忽闪,在眼底打下一片阴影。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到处乱转,半点都看不出陶府小公子是个傻的。
朝野上下都知道陶寺卿有个独子,从出生就是痴儿,身体也不好,一直待在老家未曾进过京都。去年,听闻陶初一生了一场大病,命悬一线,幸得在老家遇见神医救回一条命。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从前陶寺卿藏着掖着不让别人见,谁也不知道陶初一长什么模样。如今却大办宴席庆祝,几乎把全朝的臣子都请来了,可见陶公子的身体是无恙了。
陶寺卿赶到后院,仰头就看见坐树上淘气的某人,沉了脸色道,“初一,给我下来。”
“爹爹,桂花树好香啊,我想在树上挂着。”
陶初一歪歪扭扭往树上靠,两只脚晃荡的愈发厉害了。
“赶紧下来。”
陶寺卿眼珠一转,放轻了语调,诱哄道,“初一乖,厨房做了好多好吃的,再不去就让别人吃没了。”
好吃的!
闻言,陶初一三下五除二从树上爬下来,动作比猴子都娴熟。
众人松了一口气,陶寺卿却趁机揪住她的耳朵,装严肃道,“好端端的又爬树上去做什么?多危险知不知道?以后不许爬树了。”
“可是树好香。”
陶初一抿了抿唇,开始顶嘴。反正爹爹雷声大雨点小,都是吓唬她的。
“嘿?”
陶寺卿当即就要挽袖子,袖子是挽上去了,却见无人阻拦自己,连着咳嗽两声,眼神都要飞瘸了。
丫鬟小厮们恍然大悟,纷纷冲上去,假模假式拉住陶寺卿劝说。
“哼,今天就饶了你,再敢爬树,就把你的腿打瘸。”
陶寺卿为自己找好了台阶,状似威严道,“为什么又把先生气跑了?已经是第三个先生了,隔俩月换一个,都没有先生肯来了。”
陶初一仰起头,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满不在乎。
“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不好玩儿!”
“请先生不是来玩儿的,是来教导你读书的。”
陶寺卿捂着胸口痛心疾首,大有想创死眼前这个不孝子之势。
陶初一歪头想了想,“读书好吃吗?”
陶寺卿又要挣扎起来,这回底下人没有用他再使眼色,非常有眼力价儿的拉架求情。
“我今天就要打死这个逆子!”
“老爷息怒,看在故去夫人的面子上,夫人在天有灵,怕是会伤心啊。”
陶寺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那我便再给这逆子一个机会,下回再打。”
眼见陶寺卿和丫鬟的戏演完了,陶初一咽了咽口水。
“做了什么好吃的?在哪呢?”
“就在前院,走走走,爹爹带你去。”
陶寺卿一改方才的教子模样,拉着陶初一就去了会客厅。
众宾客瞧见陶初一,赞叹声如潮水涌来,嘘寒问暖、阿谀奉承,不绝于耳。
陶初一就坐在陶寺卿身边主位,听到那些不认识的人叽里呱啦说个不停,有些听不懂,但大抵知道是在夸她。
爹爹说过,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都不是什么好人。
陶初一不理他们,低头吃自己的,今天的冰糖肘子特别好吃。
待丝竹管弦之声响起,舞姬悉数登场,那些奇怪的人终于不围着自己转了。陶初一边啃鸡腿,边抬眼看向舞姬。
都好漂亮,但不至于影响她干饭。
于是没看几眼,她又继续埋头苦吃,嘴唇吃的油乎乎,塞完鸡腿,她又把魔爪伸向桂花糕。
可就之前那几眼被有心人看去,马上开始做文章。
“陶公子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是该说门亲事了。”礼部侍郎笑道。
陶寺卿连连摆手,“她骨子里还是个孩子,谈何婚配?”
“话不能这么说,毕竟岁数到了,像陶公子这么大的,人家已经快当爹了。”
礼部侍郎看似敬酒闲聊,聊了会儿闲天儿,突然道,“我老家有个远房外甥女,刚好十七岁,年龄正合适。陶寺卿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