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8章 太皇太后薄氏
这一天,天子刘启和丞相申屠嘉,聊了很多很多。 从太祖高皇帝时,韩王信临阵倒戈,叛汉投胡,从而引发汉匈第一场大规模战役:平城战役; 到这一场战役中,太祖高皇帝刘邦轻敌冒进,身陷白登之围。 从先太宗孝文皇帝时,先帝筹谋多年,最终决定于太原一带与匈奴决战; 再到后来,济北王刘兴居反叛,致使先帝只能打消与匈奴决战的念头,通过和亲稳住匈奴人,好回身平定叛乱。 最终,君臣二人又十分默契的聊到了当年,吴王太子的那件往事。 聊的越多,刘启便愈发觉得:自己的很多想法,其实都和申屠嘉不谋而合。 ——比如太祖高皇帝身陷白登之围,说明了汉室要想解决匈奴人,就必须拥有遏制匈奴骑兵的办法或兵种; 最差,也得拥有足以抗衡匈奴人的骑兵,也就是‘以骑兵打骑兵’。 而再说到先帝时,济北王刘兴居、淮南厉王刘长二人的叛乱,以及‘吴王太子’那件往事时,君臣二人又极为默契的得出结论:攘外,必先安内! 要想集中精力应对外部威胁,汉室必须先解决内部问题! 说到这里的时候,天子刘启甚至难得展露笑颜,望向申屠嘉的目光中,更是带上了满满的认可,和喜悦。 但最终,在《削藩策》的问题上,君臣二人,还是没能达成一致。 ——刘启认为,晁错的《削藩策》虽然有些急功近利,但如今的汉室,已经到了‘重毒当以勐药医’的危难时刻; 而申屠嘉却认为,无论如今的汉室是何处境,晁错的《削藩策》,都会让局势,朝更不利于长安中央的方向俯冲。 聊到最后,刘启自是再次黑了脸; 至于申屠嘉,则是悄悄将那封乞表留在了座位上,丢下一句‘陛下三思’,便悄然退去。 此后数日,长安朝堂,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宁静之中。 有司部门正常运转,每五日一次的朝议照常举行,丞相申屠嘉、内史晁错也从不曾缺席,却也没人再主动提及《削藩策》。 直到春四月,‘太庙’事件过去足足二十多天之后,长安朝堂这诡异的宁静,才被一个毫无征兆的变故虽打破。 ——太皇太后薄氏,召天子刘启入宫觐见······ · “都退下吧。” 当刘启怀着忐忑的心情,出现在长乐宫长信殿的时候,硕大的宫室之内,便只剩下寥寥几道身影; 而在薄太皇太后这声低语之后,就连着最后几人,也都悄然退去。 ——包括天子刘启的生母,当朝太后:窦氏在内······ “跪下。” 众人退去,殿门紧闭; 殿内只剩下太后太后薄氏、天子刘启这祖孙二人时,一声无比澹然的吩咐声,于御榻之上响起; 若是叫外人看见居然有人,让天子刘启跪下,必然会觉得这人胆大包天! 但薄氏道出这声‘跪下’时,那语调澹漠到就好似说了一句:坐吧。 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刘启便快速调整好面上神容,顺从的在殿中央跪下身来。 待再抬起头时,刘启也终于看见:祖母薄太皇太后本该呈现出虚弱、病态的面容之上,再次出现了那令人骇然的冰冷,以及蔑视一切的澹漠······· “臣不贤,可罢;” “臣不忠,可杀。” “堂堂天子之身,竟被臣下逼到非要损毁太庙,才能与之抗衡的地步了?” 神情古井无波的发出一问,薄太皇太后那锐利的目光,只死死锁定在刘启隐有些惊慌的面容之上; 片刻之后,才见薄氏将目光移开,轻咳两声,又朝刘启的身侧稍一摆头。 “既然已经贵为天子,让旁人责打,便不妥当了;” “皇帝,还是自己动手吧。” 闻言,刘启缓缓侧过头,就见身旁不远处的地上,静静躺着一支陈旧的竹制戒尺。 几乎没有任何迟疑,刘启便上前拿起那支戒尺,然后又回到殿中央跪下身来,用戒尺一下下拍打在自己的手心之上。 啪, 啪; 啪。 极具规律的拍打声,让人听了,都不免觉得似是听到了音律; 但若是知道这拍打声,竟然是天子刘启在‘体罚’自己,那恐怕没有任何人,敢欣赏着曼妙的音律。 过了不知多久,待刘启手心已是赤红,额角也冷汗遍布,薄太皇太后那清冷的声线,才再次响起。 “太庙的墙,可补上了?” 刘启不语,只沉沉一点头; “凿墙之人呢?” 刘启再一点头。 到这时,薄太后面上清冷之色,才再次被平日里,那木然无神的暗澹所取代; 似是极为疲惫的长叹口气,又缓缓在榻上平躺下身,薄太后对刘启的说教,却也并没有宣告结束。 “当年那件事之后,阿启,长进了很多;” “但在继位之后,皇帝,却太过着重于权谋了······” “——身为子孙,损毁先祖之庙,惊扰先祖之灵;” “——身为天子,不思堂堂正正,反整日里操弄权术,尽执阴谋诡计、旁门左道。” “可曾想过这件事,会引发怎样的后果?” 说到这里,薄太后仍是虚弱的平躺在榻上,只稍睁开眼,微微侧过头。 “如今长安街头传言:内史晁错,凿了太庙的外墙;” “这流言蜚语出了长安,恐怕就会变成‘凿了太庙的庙墙’。” “等出了关中,过了梁国,再传到吴、楚······” “——若贼以‘帝掘太上皇陵’起事,皇帝,又该如何应对?” “冒着这样的风险,就为了让申屠嘉知难而退?” “就为了让申屠嘉知道,皇帝为了《削藩策》,可以连先祖之庙都不顾?” “万一申屠嘉没有知难而退,甚至直接气死在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