碑文浅浅依稀见
几人匆匆来到正堂,堂内长辈们已经聚齐,加上堂下垂手而立的梁夺和另一位陌生的中年武将,皆敛容屏气,不发一言。 隐隐的有种不详的预感,允棠急急朝陌生武将唤道:“万起将军?” 陌生武将忙上前一步,拱手道:“宣节校尉常嗣,参见郡主。” “常校尉...”允棠不死心,转头问询,“舅舅,万起将军现在何处?” 梁夺抬眼瞥向崔奇风,崔奇风长叹一口气,点了点头,梁夺这才闷声答道:“郡主,万起已经死了,而且死了好多年了。” 萧卿尘当然知道这对允棠来说意味着什么,忍不住扭头去看她,同样对她面露忧色的还有崔南星。 允棠抿了抿嘴唇,似是在隐忍,“到底是什么时候死的,可知道具体时间么?” 常嗣道:“是建安一十七年秋。” “一十七年?”崔奇风与崔南星齐齐惊呼。 崔奇风茫然道:“不对啊,允棠出生是二十二年,那万起救她也应是二十二年,你会不会是记错了啊?” 常嗣摇头,笃定道:“绝不会错,那年末将刚满二十,在归德郎将季方麾下,第一次上战场,承蒙万兄诸多照顾,本说好凯旋之后,要带他回家,吃我老母亲做的羊肉包子。万兄还开玩笑,若是他回不来,叫我带些包子去他坟前,他闻闻味道也好...谁知竟一语成谶。” 说到后来,不禁唏嘘。 一旁的翟妈妈突然问道:“那常校尉,可还记得万起小将军的模样么?” “自然是记得的。”常嗣回忆道,“万兄身高八尺,孔武有力,脸型方正,浓眉大眼...” 没等说完,翟妈妈便摇头道:“绝不是同一个人。” 崔奇风抚着刚长出来的胡茬道:“难道,是有人冒用了万起的名字?” 崔奉沉声道:“受命去追杀一对母女,见孩子尚在襁褓不忍下手,若被上头知道,必是死罪,冒用别人名字也是有的。” 允棠却灵光一现,“常校尉,你可知有谁跟万起将军交好?” “交好?”常嗣略一迟疑,“这...万兄为人热情,对兄弟们都很好。” 崔南星瞬间明白,恍然道:“没错,在被翟妈妈问名字时候,脑海中第一个浮现出就是万起将军的名字,那么,说明万起将军对这个人意义非凡啊!” “意义非凡...”常嗣默默重复,倏地抬眸,“对,一定是他!伍巡!” 允棠惊喜上前,“这位伍将军,长什么样子?” “那年他应该才十八吧,瘦瘦的,身高...有七尺?皮肤白皙,是单眼皮,眼角这样微微上翘。”常嗣用手在眼角比划着,“常有人说他弱柳扶风的样子像小娘子。万兄去世前一天,因为救他中了一箭,那夜,他抱着万兄尸体哭得死去活来,后来,便没了踪影。” “对对对,是单眼皮没错!”翟妈妈无比激动,“我见他时,他大概有七尺半,许是个头又长了些?” “那,没了踪影是什么意思?”萧卿尘问道。 “那次回京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他。有人说他病了,解甲归田,也有人说他去给人当了私军,反正都是闲聊,许是胡编乱造,作不得数的。” “私军...”允棠疑惑,“我朝应该是不允许私军存在啊。” 常校尉笑道:“郡主有所不知,此私军非彼私军。现在高门大户都会养一些军队里待过的打手,有的是给自家人做护卫,有的则是看田护庄,总之就是佣兵,主人家让做什么就做什么,俸禄要比国家募兵给的多好几倍,也没沙场那么危险。” 崔奇风点头,补充道:“私军是为人所不耻的,毕竟行径像看家狗一样,但凡有点志气的儿郎,都不会为了几斗米折腰。” 允棠陷入沉思。 如此说来,瑾王妃派出烧庄杀人的,应该就是私军了。 可他们各个都以烧杀掳掠为乐,对佃农们,甚至对孩子下手,眼睛都不眨一下。 若这位恩人将军真的沦落至此,也一定是有苦衷的。 “这私军,可不好查啊。”崔奉摇头道,“私军到了府里,跟买来的奴婢一样,主人随心思更改名字,没人在乎你来之前姓甚名谁,死了也是扔在乱葬岗,无声无息的。” 此言一出,众人皆沉默了下来。 窗边攀挂的白色木香花,随风摇曳,沙沙作响。 允棠转向萧卿尘,没头没脑地问道:“若是有人在沙场舍命救下你,他又不幸战死,你最想做的事,会是什么?” 萧卿尘沉吟片刻,道:“我会用余生,来照顾他的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