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初衷

澜雪面无波澜：“宫城主，如何？”

宫保河仍处在巨大的震惊当中久久无法回神，直到耳边响起第二道惊雷时，眼瞳才渐渐聚焦。

“好！真好！”

宫保河感叹地带上了颤音，望着澜雪的目光完全变了，眼中不再有任何轻蔑之色，面上带上一抹尊重。

澜雪把宫保河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她知道，这一位城主，心中还有那么一抹微弱的善念，只不过走得太激进，一时走岔了路。若是有正道指引，也许还有救。只不过，河伯娶亲一事上，宫保河也要为那些无辜枉死的生命付出代价。

“宫城主，今日，我在此与你约定，邺城的旱灾一日不结束，我澜雪便护佑邺城一日。”

语毕，宫保河颤颤巍巍地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他盯着澜雪道：“你可有什么要求？”

澜雪嘴角淡扬，音量不大却掷地有声：“庇佑苍生本就是修道之人的职责所在，我亦无所求，只盼城主给那些长眠于地下的生命一个交代，让她们的魂魄得到安息。”

澜雪淡淡的表情，淡淡的语气，听起来似是在征询宫保河的同意，然而平静的语气中所隐含的威压，让他愣在原地。

究竟是什么程度的修为，才能言出法随，话音落下的片刻间，让人不敢抗拒？

宫保河突然明白，自始至终，被低估的人，并不是江雾，而是这个看起来好似没有任何攻击的柔弱女子。

迫于澜雪话里的无形威压，宫保河不能违逆她的意思，不得不反问她：“你要我如何做？”

迫于澜雪的威压下，宫保河在和她说话时，不再自称“本城主”，而是用上了第一人称，我。

澜雪眼神明亮，声音平稳：“还请城主向城中百姓陈情河伯娶亲一事的因果，承担作为一城之主的职责所在。”

宫保河脸上露出一抹错愕，澜雪话里话外不就是要他在全城百姓面前述说自己的罪责吗？可他贵为一城之主，怎么能？怎么能做出这样有损颜面扫地的事情？

“澜雪姑娘……”

“怎么？城主不愿意吗？”

宫保河拒绝的话被澜雪打断，此时此刻，室内无数双眼睛都盯着他，所有人的目光不约合同地聚焦在他身上。

若他说出半个“不”字，今日都不能善了。

澜雪：“宫城主不妨想想，自己做城主的初衷，再回答我。”

宫保河目光悠远，想起自己成为邺城城主的那一日。

那年，他才四十岁，于修炼一途上遇到了瓶颈，于是出门历练，以寻求突破。游历之中，途经邺城，半日之内，就碰上了小偷、流氓、抢匪、仗势欺人的贵族。出于道心，他为邺城的黎民百姓鸣不平，类似的事情他只能救得了一时，却护不了他们一世。

为了解救邺城处在水深火热之中的黎明百姓，他处理完一桩强抢民女的事件后，最终找上了当时的邺城城主。

去了才知道，那位城主，简直荒淫无道。

邺城的百姓每天在沼泽中苦苦挣扎，寻求一双救赎的手，把他们带出火坑。

而那位城主，整日饮酒作乐，不思进取，坏事做尽。

这座城，已烂到了根里。

为了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他抓了城主，把他挂在城门上给邺城百姓谢罪。

那日，他被人认了出来，正是这一桩桩一件件为百姓做的好事，被他救过的百姓都拍手叫好，拥戴他为城主。

在百姓的盛情下，以及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担任城主，他难以拒绝。

因为顺应民心，顺应道心，他频频突破修为，于修炼一途上也越走越远。

谁知，这个城主一做，就是整整四十年。

回想当初自己为城主的初衷，再回头看看这几年里，自己的所作所为，难以否认。

澜雪所言自己在旱灾一事上的做法，的确太过激进，才使得无辜百姓枉死，邺城也愈发凋零。

宫保河在胸中叹息，他已到大乘期，距渡劫仅一步之遥。可这些年一直没有突破的迹象，后来又遇上百年难遇的旱情，束手无策之下，才答应了温瑞清的无理要求。

这些年，他何尝不是在寻找能够代替温瑞清的人。

如今，这个人，就在他面前，没有任何索取，只要他为曾经的过错承担相应的责任。

可是，这本就是他身为一城之主的职责所在，不是吗？

唉，宫保河，你好糊涂啊！

一时之间，思回百转，想通其中关窍所在，宫保河无力地跌坐在软椅上，神情有几分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