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焚尸
第二天,武瑞安先去了刑部,用一个上午的时间翻看整理了上次没有看完的卷宗。 午饭过后,武瑞安便又去了康平坊,狄姜昨夜说过,将在康平坊布医施药三日。武瑞安想去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得上忙的地方。 就在武瑞安快要到达康平坊时,却见天空中冒着一团黑烟,四周的空气里更传播着一股令人作呕的烧焦味。 越接近康平坊,烧焦味越明显。 武瑞安有些担心,加紧步子跑过去,便见平日喧闹的康平坊里门庭冷落。一路走来,他遇到的人不超过十人,且还没来得及发问,那些人便揣着手从他身边跑过,边走还边说:“快走吧,这些人咱们惹不起。” 武瑞安心头疑惑更甚,向着坊中走去,便见一墙根堆满了夜香桶的院里,正有什么东西被焚烧。 火光不大,但是却黑烟滚滚,和着腐肉被烧焦的味道飘散在空气里,愈加浓烈。 “丫啊——丫儿啊——”院子里传出许老伯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号。 武瑞安更加着急,几步跑到大门前,便见狄姜和问药阴沉着一张脸,站在院子里。 她们身前的火堆里,是一具已经烧得焦黑的尸体。面目难辨,恶臭难当。 两个家丁和四名侍卫扮相的人站在火堆旁边,阻止别人靠近。门外有三三两两的邻里在围观,他们指指点点,但是都不敢上前。 “你们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就连她死了都不肯放过我们?为什么!她究竟做了什么,让你们要这样对她!”许老伯哭得声嘶力竭,若不是狄姜和问药拉住他,他怕是已经冲进火里,与许丫做了伴。 “要怪就怪你孙女死了还得罪我家公子!”为首的小厮大笑着说:“我告诉你,今儿把她的尸首挖出来烧了只是给你一个警告!你若再敢找事,下次爷爷我就烧了你的房子!我们走!”小厮大笑着说完,一转头,就看见一人朝自己疾步走来。 武瑞安抬起手,一拳挥去,小厮便被他打翻在地,半晌爬不起来。 “你谁啊?你不要命……”接下来的话,在小厮看清武瑞安的脸之后便咽回了肚子里。 他惊恐地张大了眼睛,抱着头,生怕武瑞安会像打公孙祺那样,把自己也打一顿。 但是武瑞安并没有浪费时间在小厮的身上,下一刻他便冲进许家院子,从一旁的晾衣架上拿下衣物,在许丫的尸体上扑打。 小厮见武瑞安没功夫搭理自己,立即带着人连滚带爬的跑开了。 那些人一走,街坊邻里也立刻从家里端来水盆,帮着武瑞安灭火。 但是许丫的尸体上被泼了桐油,火势迅猛。就算众人帮着灭火,也已难以回天。等他们终于将火扑灭,地上也只剩下一滩骨头碎片。 “哎……可怜呐……” “真是作孽了……” 街坊邻里摇头叹息,大多都看不下去而离开了。 武瑞安拿着衣服,瘫在地上,一脸怔忪。狄姜双手交叠,放在身前,看着许丫的尸体,同样久久说不出话来。 许老伯早已哭断了气,问药扶着晕倒在地许老伯,气得满脸憋红。 有些事情若不亲身经历,都不知道这世间还有这样的绝望。 几人虽然都没有见过活着的许丫,但是经历了刚刚这一幕,心都跟着许老伯的哭声,和许丫的尸体一起,被剁成了碎片,焚成了灰。 生活在贫民窟里,最底层的那些人,他们的悲欢离合,喜怒哀乐,都显得那么渺小,可以随意践踏。 但是他们却又都是血肉之躯,跟那些高高在上的人一样,拥有着热血和情感。上位之人的肆意剥夺,和他人的排挤,让他们不得不压缩自己的感情,甚至将自己为人的自尊和姿态都放低到尘埃里。有时候旁人稍稍给一个好脸色,就能让他们从尘埃里开出花来。 但是他们的痛苦,却是旁人永远都不能感同身受的。 当晚,狄姜便和武瑞安,问药一起,带着许老伯和许丫的骨灰去了出云庵。 狄姜与出云庵的流云师太素来交好,两人虽多年不见,但一听狄姜说起许家发生的事情,二话不说便主动提议,将许丫的骨灰送到佛塔供奉超度。 出云庵的后山,有大大小小几十座佛塔。塔里供奉的都是历年来,德高望重的僧人的舍利、经卷或法物。 许老伯抱着放了许丫的骨灰罐子,将其放在了新修的一座佛塔里——那是流云师太本来打算留给自己的一座佛塔。 许老伯跪在地上,不停地流泪。 “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享寿之时,以虚色身,且偿因果,且修福田。舍报之后,无用躯壳,色身皮囊,俱烧以毁,当作灰烬,还归苍天。真灵佛性,仅存无坏,遍满虚空,充塞法界。无去无来,不生不灭。”狄姜站在一旁,一边轻念,一边烧着了自己手抄的经卷。 经卷燃起的火焰照亮了四周,星星点点的灰烬顺着南风翻飞,在场的人动荡不安的心似乎都随着经声而得到了安宁。 但就算这一刻的心沉淀了,仇恨和愤怒却没有消散。 “我一定要让公孙祺付出代价!”武瑞安双手握拳,胸中郁闷难以抒发,一拳打在旁边的树上,摇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