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二十二
断崖上, 两侧巍巍群山,漆黑石壁。
血雾被剑光散去,但天色依旧暗红。
离得近了, 宣斐才看清褚长溪脸颊上溅了血,白衣血迹斑驳,他不知道这些血是谁的, 只觉一阵心慌,“褚长溪,你伤哪里了?”
伤哪里?伤的不轻。
经脉里灵力几近枯竭。
但褚长溪冷漠抬手, 拂去宣斐的搀扶。他握剑从血泊中起身,白衣破碎, 玉冠未束, 从没有这般狼狈过的云端仙人, 脸颊血痕, 无端增添一抹艳色。
“无碍。”
沾了血的袖摆从宣斐腕上划过,褚长溪拿上剑往崖口去, 似乎真没受严重伤, 散落的发随风飘散, 血衣不减气势分毫, 眸中浅川如冰。
“去魔渊门要紧。”
宣斐, “但是你的伤——”
“小伤。”
宣斐话未说完被打断, 他已经确定这不是幻象, 心中惦记了几百年的人,一眼便可知真假。
但看他血衣, 宣斐心中也越怕,年轻帝王高傲折尽,语气几乎哀求, 轻声道,“褚长溪,我给你疗伤?”
褚长溪未回头,已走到崖口。
因为巨蛇死亡,崖下血海恢复平静,血雾散尽之后,从暗处,从虚空,一块一块碎石飞出,形成一座拱桥,搭在断崖两侧。
桥上有压制,他体内灵力接近于无,压制反噬于他而言如同削骨之痛。
系统,【你的伤,你的毒……溪溪到底打算试什么?】
褚长溪:这不在试吗?
系统:那你在试谁?宣斐?
当然不是。
衣衫染血的仙人,执剑踏上石桥,但未走两步脚下一顿,无形压制让他脸色苍白。身形虚晃一下,竟以剑撑地半跪下去,握剑的手骨节发白。
“褚长溪!”
嘴角溢出的血滴落石桥。
宣斐上前看见,目眦欲裂,还未等他开口,仙人握剑的手一松,眼帘无力合上。
“啪嗒—”
拂微剑落地。
他只来得及接住缓缓倒下的身影,触手温度并非他常年所及的初雪薄凉,竟是体温过高,微微发烫。怀中人如冷玉一般的脸颊也染上不寻常的绯红,唇上染血,长发铺满怀。破碎又美极,惊心动魄的震撼。
宣斐呼吸一滞。
想起掉落的双头巨蛇,他抖着手拂开仙人衣袖,露出的腕上,七瓣红花已全开。
这是——七情花毒,毒发……
早在魔宫寝殿宣斐就已知晓他中此毒了,这也是为何他无论如何都要跟在褚长溪身边的原因其一。
毒发不解,会死。
*
半个时辰后,一处山洞内。
宣斐取出寒冰玉,将怀中人放在上面。灵元毁尽,心脉受损,如若不是褚长溪受如此重伤,毒发或可多压制一些时辰,但此时对方似乎已到极限,微睁的双眸,水雾朦胧,意识不清。
他给褚长溪渡过无数次灵力,但对方躯壳仿佛变成了一个无底深洞,灵力进多少,散多少,留的的微乎其微。
无数次徒劳无功后,宣斐才作罢,抱着人寻了一处山洞。
湮赆之,你真该死!
黑暗中,一声极低凤凰鸣哭,痛苦,心疼又愤怒,身后隐隐赤红色涅槃之火的虚影映上石壁。
金红蟒袍的妖帝,半跪玉塌前,他垂下眼,攥紧的拳头止不住颤抖。
他竭力让自己声音镇定,“褚长溪,我从未想过趁人之危。”
“但我怎么可能让你死呢!”
手中折扇向后一扔,幻化变大,卷过满地碎尸,砌在洞口,一点一点成石壁封住。
洞内变黑,又无声燃起几处火苗照亮。
又太安静。
只有宣斐自己挣扎又温柔的声音。
“我是真怕事后你会杀了我,我不想死,我死了,你怎么办?”
“可若你因此恼我,非要拿我的命,我该如何?”
“褚长溪,”他抬头,盯着塌上没有任何回应的人,惨笑一声,“我跟湮赆之不同,你若真想要我的命,你拿去就是。”
多矛盾。
愿意把命给他,又不舍得死。
对,是不舍得。
宣斐想,他只是不舍得再也见不到这人。
塌上人眉头紧皱,眼睫轻轻颤动。
仿佛陷入了可怖的梦魇,每一次呼吸都费力到极点,体温越发烫,冰玉一般的肌肤红到糜艳。
一派秘宝,怎能小觑。
令无情无欲,如同高巅之雪的清冷剑尊也会迷失神智。
他看着此时情|欲|难耐的仙人,指尖颤抖着抚上仙人眼尾,那里的红格外漂亮,顺着相贴的指尖,将一种说不出的热麻传入心尖。
宣斐心头一阵乱跳。
俊美的容颜上忽然浮现一丝笑意,“灵力渡你,只余微弱,那以炉鼎供你摄取呢?”
炙热眸光如三千业火。
金冠摘卸。
高贵华丽的金色长袍缓慢落下。
顿了顿。
年轻的帝王低声道,“给自己找了万般理由,让自己师出有名,不过是我喜欢你,喜欢的都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