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节 拉大旗作虎皮
柱天峰顶,魏十七如约而至,龟族族长九千岁主动迎上前,双手抱拳,与他见礼寒暄。神龟虽寿,犹有竟时,九千岁不知活了多少年,漫长的寿元所剩无多,他与妖皇同一辈得道,道行极深,妖气收敛于脏腑,涓滴不漏,嘴脸模样亦与人修一般无二,看不出什么异状。老而不死是为贼,经历多了,九千岁自然知晓,很多事不用诉诸武力,武力只是一种威慑,求同存异,各取所需,才是人妖二族长存共治的根本。 很多人看不清这一点,结果他们都死了。 九千岁一开始并没有提起“百鬼推磨鼎”,而是远兜远转,从妖皇仙主联手开辟外域说起,“苍穹盖”承托天脊,亦名“天脊顶”,“定渊针”镇理地维,亦名“地维针”,定渊针一阴一阳,阴维定渊针落于马芝沟,金刚门主史大郎不合窃取地气,惹来杀身之祸……然后话锋一转,问魏十七怎么看。 魏十七听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大通,并无不耐之色,此刻听他问起,反问道:“怎么看史大郎?” 九千岁不觉笑了起来,道:“史大郎不过是识不清大势的蝼蚁,提他作甚,道友乃仙城宗主,来到外域,怎么看这方天地?” 魏十七道:“开天辟地何其不易,若只为寻个二族交手的沙场,随便找个废弃的小界也就是了,何须下这么大功夫。” 九千岁抚掌笑道:“魏宗主是明眼人,果然看得分明,妖皇仙主开辟外域,另有深意,二族争斗只是夯实这方天地的手段,如顽铁百炼成钢,并非借此一分高下,有人不明就里,胡乱向魏宗主出手,却是违背了妖皇仙主的本意。” 魏十七深深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道:“也未必是不明就里!” 九千岁心下雪亮,狐三笠与浮生子联手向他发难,定是被利益蒙蔽了双眼,又或者觉得魏十七可欺,却没料到一脚踢在铁板上,反折了脚趾。浮生子身份特殊,他不便置喙,只得含混道:“这桩事却是狐族做差了,狐三笠虽死,犹不足偿其鲁莽,故此献上族内重宝,向宗主赔罪,还望魏宗主顾念外域开辟不易,干系重大,莫要追究了!” 九千岁从袖中摸出“百鬼推磨鼎”,托在掌中,送至对方面前。能令龟族族长亲自说项,客客气气道出“赔罪”二字,并不是他面子大,而是九千岁不愿坏了妖皇仙主布下的大局,主动退让一步,同时也暗示魏十七见好就收,莫要为了一点小利继续纠缠下去。 魏十七扫了一眼,那小鼎气机晦涩,百鬼狰狞,虽非杀伐之器,似乎也有些门道。他若接下此物,就意味着卖九千岁一个面子,不再跟狐族为难,不过若以为扯上妖皇仙主的大旗,就能顺顺当当抹平此事,未免也太过一厢情愿了。他直截了当道:“苍穹盖,定渊针,人妖二族修士拿性命夯实天地,妖皇仙主所谋非小,是为了安置‘血气种子’吧!” 一语道破天机,饶是九千岁年老成精,也不禁为之色变,脱口道:“你都……知道了?” 原本只是猜测,如今确凿无疑,上古之时投入此界的“血气种子”侵蚀万物,堵不如疏,镇压愈紧,反扑愈烈,仙主与妖皇不得已开辟天地,打算以外域为牢笼,将血气尽数投入其中,严防死守,不至流转为祸。九千岁知晓此事,故此灵机一动,拉大旗作虎皮,劝说魏十七就此退让,却被他戳破,小手段上不了台面,自跌身份,平白让对方看低。 魏十七淡淡道:“天地残破,犹可再造,少了狐族,还有他族顶上来,若当真担心外域毁于一旦,怎不见仙主妖皇出言阻止?” 九千岁目视魏十七,神情数变,随即回复平静,龙门也要跳,狗洞也要钻,他并不后悔,只是对方非但神通了得,连心性也如此缜密老辣,令他心生警惕。他收回“百鬼推磨鼎”,叹息道:“老夫动了一点小心思,却是让魏宗主见笑了!打开天窗说亮话,狐三笠死不足惜,魏宗主兴师问罪,也在情理之中,只是老夫奉妖皇旨意坐镇龙刍山,也只好替狐族接下这档棘手事……” 魏十七道:“那就划下道来。” 九千岁顿了顿,道:“老夫厚着脸皮讨教一二,如侥幸赢了一招,还望魏宗主收下这‘百鬼推磨鼎’,莫要再为难狐族,若不敌宗主神通,龟族也奉上一宗宝物,权当赔罪,不知魏宗主意下如何?” 魏十七颔首同意。多一件也罢,少一件也罢,他并不看重宝物本身,但先拿捏了妖族,再向浮生子施压,才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浮生子是仙城之主的师弟,暂时杀不了,至少也要彻底打灭他的侥幸,逼得他不敢轻举妄动。待到弥罗镇神玺祭炼完全,他手握镇道之宝,无有后顾之忧,看浮生子还能蹦跶到哪里去! 未虑胜,先虑败,九千岁早有打算,张口吐出一块龟甲,黝黑如铁,暗淡无光,他伸手一点,将龟甲祭在空中,道:“听闻魏宗主得了一柄‘虎兕出柙刀’,无坚不摧,犀利无匹,老夫愿以龟甲相试,三刀之内若能破开此甲,老夫甘拜下风。” 九千岁真身乃一头通灵神龟,这龟甲从他得道之时起,日夜以丹火祭炼,足足祭炼了数千载,堪称妖族首屈一指的护身宝物,阴阳不落,五行不沾,魏十七若能斩破此甲,就意味着他抵挡不住“虎兕出柙刀”,与其头撞南墙,不如及早抽身,尚可保全一些脸面。 魏十七以深渊血气补全“虎兕出柙刀”,平添三分灵性,灌注血气蓄势到极致,足以破开这方天地,九千岁敢以龟甲相试,显然有几分把握。他不置可否,双眸亮起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