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节 浮生之墓
丹霞子找到的遗迹墓穴,只是突厥草原上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土丘,方圆不过丈许,长满了青草,随风仰偃,露出黝黑肥沃的土地。如今草皮浮土都被铲除干净,留下坚实的土石,圆兜兜如一只大馒头,不时闪动着微弱的星光。 土丘之前,立了一块石碑,上刻“浮生之墓”四字,倒弃于一旁,无人问津。 仙城多是符道高人,早已探查仔细,墓穴之外原有一重“苍龙星锁”,被人不小心破开,露出了浮生之墓的石碑,触动墓主留下的气机,宝光直冲霄汉,惊动天地。石碑之后,墓穴的入口处,尚有第二重星锁,上应二十八宿,星力无有穷尽,合众人之力,犹未能打破。 破开“苍龙星锁”之人手段老辣,干净利索,面对第二重二十八宿星锁,连试探都没试探,就知难而退,究竟是何许样人物?众人心存疑惑,但谁都没有说出来。 浮生之墓前并非仙城一家独大,妖域亦悍然插手,前后共到了七位大妖,彼辈虽不通符道,但一身蛮力足以撼动天地,必要与彼辈联手,方有一线成算,故此仙城主事的几位长老并未十分排斥,听任他们逗留于左近。 该到的人都已到齐,该试探的业已试探过,眼下的难题是二十八宿星锁坚不可摧,该当如何是好。华山宗长老泉松鹤沉思许久,将胡慕仙唤来,客客气气问他可有主意。按辈分算,胡慕仙只能算他的子侄,但这位“胡贤侄”背后立着涂真人这样一具大神,华山宗上下都清楚,李希夷只是个幌子,她收下胡慕仙,是为了给涂真人找个衣钵传人。之所以询问胡慕仙,并不指望他当真拿个主意出来,而是要透过他跟大长老打个招呼,若涂真人无意插手,他就要找上妖族修士,以蛮力破禁了。 胡慕仙沉思片刻,请泉长老稍候四五日,兹事重大,他人微言轻,须得好生谋划一番。泉松鹤笑而应允,只当他要施展符法,向远在仙城的涂真人禀告,却不知帮胡慕仙拿主意的,却是假扮醍醐宗弃徒的魏十七。 听了胡慕仙所言,魏十七猜到了泉松鹤的心思,二 十八宿星锁坚不可摧,其关键在于星力下垂,随时修复禁制,若不能一气破开,犹如抽刀断水,徒劳无功,泉松鹤的主意,无外乎人妖二族大能联手,倾力一击,威能聚拢一处,强行轰开星锁。 魏十七执掌一部星力法则,虽然只是一缕神念降临此界,也并非没有办法破开二十八宿星锁,但人妖二族修士聚集于此,为他人作嫁衣裳,何其不值,况且墓穴中到底藏了什么宝物,能否补偿他的损失,一切尚未可知,他不愿将希望押在渺茫的可能上。权衡利弊,魏十七很快拿定了主意,让胡慕仙向涂真人通禀一声,那位大长老若无异议,就任由泉松鹤主持大局。 数日后,胡慕仙再度拜访泉松鹤,奉上一张阵图,正是大长老涂真人亲手所制,连阵名都没来得提,便遣了一头灵鹤匆匆送来,落地不足半个时辰。阵图只能使用一次,效果也很单一,甚至接近于鸡肋,只是张开一道屏障,落于方圆十丈之地,隔绝星力七八息,之后便焚为灰烬。 大长老果然是大长老,有这一张阵图助力,既解决了大问题,也隐晦地表明了态度。泉松鹤心中惦记着打开遗迹墓穴,要留些好处给胡慕仙,命人去请几位同辈长老碰头商议,如何与妖修打个商量,合力破开禁制。人妖不两立,并不意味着一见面就要打打杀杀,宝物都没见着,先斗个你死我活,但凡有点脑子,都不至如此莽撞。 如今这世道,没脑子的都活不长。 过得七八日,二族各出四名修士,花了大半日工夫演练合击之术,拳脚法宝之威,要一致对外形成合击,亦非轻而易举,好在彼辈都老于斗战,彼此配合,略加调整,很快摸到了门道。泉松鹤见时机成熟,士气正旺,当即知会众人一声,祭起阵图,张开一道灵光闪动的屏障,将二十八宿星锁从天地间隔开,星力阻绝在外,沦为无源之水。 留给他们的时间不足十息,八名修士不敢怠慢,或祭法宝,或施拳脚,各显神通手段,一时间妖力与灵力交相鼓荡,宝光此起彼落,只听“咔嚓“一声轻响,星力溃散,禁制四分五裂,墓穴豁然中 开,现出一道门户来。 阵图无风自燃,星力重新垂落在突厥草原上,将这一道门户牢牢护定,泉松鹤放下心来,定睛望去,却见那门户如一座佛龛,星光扭曲荡漾,不知通往何处。他微一踌躇,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盒来,打开盒盖,倒出一头三眼灵鼠,丢下一颗赤红的丹药,起心意催促它入内窥探。 那头三眼灵鼠毛色焦黄,两只小眼珠骨碌碌直转,甚有灵性,它捧起丹药一口含在嘴里,右颊鼓起一坨,似乎觉得不舒服,用前爪拨弄了一下,右颊瘪下,左颊又鼓了起来。它朝主人看了一眼,合拢前爪拜了拜,泉松鹤笑骂它贪心,又丢下一颗丹药,那三眼灵鼠含得两颊鼓鼓囊囊,心满意足,倏地钻入星光之中,消失了踪影。 泉松鹤脸色微变,三眼灵鼠甫一钻入墓穴内,便失去控制,虽不曾倒毙,却掐断了冥冥中那一丝血脉感应,如此说来……如此说来……他正低头忖度,妖修一方的狐将军出言道:“既然门户已开,何不入内一探?泉长老又在犹豫些什么?” 他谈吐斯斯文文,毫无嚣张跋扈的气息,甚得大妖敬畏,无人敢在他跟前放肆,泉松鹤不久前才与他打过交道,觉得此人虽是妖修,却有几分人族的气性。他微微摇首,心知遮掩不过去,涩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