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节 过屠门而大嚼
天龙帮津口分舵炼药堂以配制蛇药见长,城外有“蛇场”,城内有“蛇房”,除采集蛇毒配药外,还开了一家酒楼,以蛇肉入馔,据说能养容颜,去恶疾,壮阳气,生意着实不错。 “蛇房”内收罗的毒蛇不在少数,钩吻蛇,铁丝线蛇,土步蛇,过山风,银环蛇,竹叶青,矛头蝮,烙铁头,毒性最烈的七八种,魏十七一一试过,蛇毒转瞬即被血气吞噬,反哺的精元微乎其微,远不能与之前那条灵性十足的百年钩吻蛇相提并论。 津口是南来北往交通要地,人烟辐辏,市井繁华,没什么妖物出没,百年钩吻蛇难求,以蛇毒饲喂血气,聊胜于无,要尽快修复肉身,必须另想办法。肉身不得完满,许多修炼的法门都用不上,过屠门而大嚼,也是无可奈何。 除此之外,魏十七还在另一桩事上花了不少心思。 不得不说,羊护生了一副好皮囊,身如挺松,面如冠玉,鼻如悬胆,目如晨星,翩翩佳公子,郭传鳞与他身材相仿,气质却截然不同,他是出身叛军,杀过人,掠过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掩饰不住身上的凶悍。二人像两条泾清渭浊的河流,相会于华山落雁峰,而后各奔东西,世事易变,运数莫测,因缘际遇,郭传鳞憔悴消瘦,羊护则平添了许多沧桑。 魏十七过目不忘,回忆羊护临死前的相貌,眼角眉梢,言谈举止,每日修饰那么一点,短短大半月光景,与羊护有了七八分相似,足以瞒混过去。即便是亲近之人,存了先入为主的念头,只当羊护被人追杀,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相貌有所改变,也在情理之中。 相比于郭传鳞,羊护的身份更好用,魏十七无意一直瞒混下去,待得肉身复原,他就不用再藏头露尾,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妖域也罢,仙城也罢,迟早是他的猎场。 这一日,他才回到小院中,忽听得有人叫道:“钩吻蛇!”那声音略带一些南方口音,清脆娇憨,听起来不像是在呼救,魏十七不觉放慢脚步。 “钩吻蛇,嘻嘻,叫你呢!” 魏十七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花衫少女坐在墙头,笑吟吟地望着他,脚上穿一双缀花的红鞋,后跟轻轻踢着斑驳的墙壁。 “叫我什么?” “钩吻蛇!何执事说你每天去‘蛇房’,把手送进钩吻蛇嘴里,故意被它咬一口——天下有这种练功的法子么?”那少女明眸善睐,笑容可掬,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魏十七不接她的话茬,随口问道:“你也是这里的人?之前好像没见过你?” “我姓夏,今个儿才到津口的,你不认识我,我可是久闻你的大名!” 魏十七看了她几眼,很快失去了兴趣,淡淡哦了一声,袖着手自顾自往小院走去。那少女望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提高声音道:“我叫夏芊,特地从总舵赶来见你,你跟我多聊几句吗?” 魏十七朝她摆摆手,足不停步,眼快就要踏进小院。“真有意思,竟然不睬我!”夏芊皱了皱眉头,随即舒展开来,道:“有河北三镇的消息,你不想知道吗?” “令兄会亲口告诉我的,我有耐心等。”魏十七反手掩上院门,不跟那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多费口舌。 夏芊咬着手指哼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呵呵,原来他都知道了……哪个家伙这么多嘴……一点都不好玩……” “小……小姐……”羊护才离开,顾伯阳就接踵而至,见那少女高坐在墙头,大吃一惊。 夏芊双手一撑,轻轻巧巧跳下墙头,拍去身上的浮尘,道:“你是新进炼药堂的学徒吧,我听何执事说起过你。” 顾伯阳急忙退后半步,不敢正视她的容颜,抱拳道:“属下顾伯阳见过小姐,小姐千秋万载,芳华永驻,仙福长享,寿与天齐!” 夏芊吐吐舌头,有点不好意思,摆摆手道:“这些都是小时候说着玩的,当不得真,不用这么客气……” “是!” “嗯,跟我说说那个羊护的事,越详细越好!” “是……”顾伯阳犹豫了一下,竹筒倒豆子,从江边草丛的尸体说起,原原本本,一句不漏。夏芊也不嫌脏,一屁股坐在石阶上,以手支颐,聚精会神地听着,羊护的形象在她心目中一点点清晰起来。 当那少女说出她姓“夏”时,魏十七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天龙帮帮主夏去疾育有二子一女。长子夏蘅,生下来就是个白痴,次子夏荇,惊才艳艳,武功深得乃父真传,更能自出机枢,幼女夏芊,天之骄女,整天跟在夏荇屁股后头,无论什么事都要插一脚。 夏去疾春秋已高,年老力衰,逐渐把帮中事务移交给次子夏荇处置,夏荇因此被尊称为“少帮主”,他才智过人,处事沉稳老辣,天龙帮在他治理下蒸蒸日上,隐隐成为江南第一大帮派。 这次他亲自赶来津口分舵,正是为了羊护。 黄昏时分,魏十七做完了每日的功课,心窍中一点血气微微跳动,如风中之烛,随时都会熄灭。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壮大血气资粮不可少,不能再一棵树上吊死,须得尽早另想他法。魏十七一边琢磨着,不慌不忙走出屋去,天边晚霞璀璨似锦,距掌灯还有一个多时辰,他负手而立,默默望向西天,独自想着心事。 小院外响起凌乱的脚步声,顾伯阳匆匆而来,神情紧张,道:“羊先生,少帮主有请!”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魏十七波澜不惊,随顾伯阳一路来到炼药堂后院的水榭花厅,见着了传闻中英明神武的少帮主夏荇。 夏荇年纪甚轻,不过二十七八岁模样,身材颀长,玉树临风,令人一见即心生好感。他面带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