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节 多做多错
大夫吕延年心急火燎赶到贺知府的官邸,满头大汗,顾不得喝口茶,匆匆看过冯笛后,面有难色摇了摇头。魏通判心一沉,问道:“还有救吗?” 吕延年道:“失血过多,伤口未及时上药包扎,血肉已经坏死,必须截去上臂才能保住性命。” 魏通判闻言松了口气,瞪了他一眼,心知吕延年向来不报忧报喜,习惯将病症夸大三分,治死了不是他的错,治活了功劳更大,不过他处置外伤确实有两把刷子,非寻常江湖郎中跌打医生可比。他扭头向郭传鳞道:“郭教头,你看这……” 郭传鳞对这个辣手无情的师叔毫无愧疚,只是为了刨根问底,才着急吊住一口气,当下道:“无妨,拜托吕大夫了,少条胳膊什么的不打紧,保住性命要紧!” 吕延年点点头,截肢保命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没什么难度可言,若要将断肢重新接回去,仙城的灵丹妙药或许能成,反正他是做不到。吕大夫当即捋起衣袖,先给冯笛上了麻药,然后用小锯把残存的上臂齐肩锯掉,止血上药包扎,动作娴熟麻利,显然是个中老手。 郭传鳞看了片刻,问道:“吕大夫是军中的医师吧?” 魏通判道:“吕大夫是江都大营数一数二的疡医……郭教头是怎么猜到的?” 郭传鳞道:“呃,吕大夫处置伤口的动作很生猛,与一般人不同,沙场救命耽搁不起,只有军医才习惯这么做。” 魏通判试探道:“郭教头如此熟悉,莫非以前在军中待过?” 郭传鳞笑笑,没有接他的话茬。他在“悍卒营”中出生入死,侥天之幸,总算全须全尾,与折骨金疮之类的彩头无缘,不过“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军中医师的粗暴手段,他一向是看熟的,有口气的当死人治,快断气的当畜生治,化脓溃烂,高烧昏迷,命硬熬得过去,不过十之一二。 魏通判有意跟郭传鳞套近乎,没话找话,压低声音道:“吕大夫有个绰号叫‘屠夫’,他医术高明,就是手脚重了点,伤兵一个个都怕他,说就像进了屠 宰场的牲口,没有囫囵出来的份……” 吕延年不满地回过头,眼神有些不善,显然对他败坏自己的名声颇有微辞,魏通判干笑几声,急忙闭上嘴,以免分散他的注意。 不到半个时辰,伤口即被严严实实绑缚起来,略微有些渗血,并无大碍。锯下来的半截上臂丢在木盆里,鲜血淋漓,吕延年像没事人一样洗干净双手,长舒一口气,道:“行了,结束了。” 魏通判像办成一件大事,神清气爽,客气了几句,用袖子遮掩着递上一封银子。吕延年毫不客气接过来,掂了掂分量,心中微有些诧异。魏通判趁机道:“这女子是朝廷的重犯,还请吕大夫悉心医治,守口如瓶。” 吕延年把银子收进药箱,笑道:“这个自然,通判大人只管放心。不过……连邓将军问起,也不能说吗?” 魏通判看了郭传鳞一眼,道:“邓将军那边,自有我来分说,吕大夫放心!” “没我的事就好。”吕延年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放在心上,邓将军日理万机,未必还记得他。 郭传鳞插嘴道:“她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吕延年背起药箱,随口道:“等麻药的效力过去,就会痛醒过来了,非常痛,最好用软绳绑起来,嘴里塞块布,免得咬碎牙齿。呃,发高烧说胡话不打紧,敷些冷水降降温,过几天再给她换药,等伤口开始收敛就没事了。” 魏通判把吕延年送出官邸,跨马而去,蹄声的的,走得潇潇洒洒,无牵无挂。凭手艺吃饭就这点好,要么救活,要么治死,死人是不会说话的,随便你编排,没那么多勾心斗角的烦心事。魏通判立于门首的石鼓旁,驻足远眺,直到马屁股马尾消失在街市的拐角处,才心事重重回转官邸。 日近黄昏,漫天霞光,知府大人还没有回来,他在瘦西湖画舫中吟诗作对喝花酒,逍遥快活,魏通判却要为郭传鳞的事奔波劳碌,担足风险,收拾手尾,还落不得一个好,想到这里,他叹了口气,心中有些怨怼。 魏通判放慢脚步 ,在湖岸边来回逡巡,犹豫着该不该踏进那个危险的所在,不久前邓茂才刚告诫他,要稳住扬州城的局势,小心提防郭传鳞,乱象紧跟着就冒出来,闵胖子,华山派,冯师叔,整件事透着十二分诡异,多做多错,他有些害怕独自面对他,忍不住抱怨了几句。 一个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通判大人,为何心事重重?”魏通判吓了一跳,生怕自言自语被人听了去,慌忙转过身,却见贺知府的女儿贺兰俏生生站在跟前,微笑着跟自己打招呼。 “原来是贺小姐,幸会!本官……宦游已久,望着那湖中的游鱼,忽然生出思乡之情,一时出神,让贺小姐见笑了。” “哦?可我听说通判大人是扬州人?” 魏通判顿为之语塞,急忙解释道:“本官祖籍川北,是随长辈迁至扬州的,故土风物,念念难忘啊……” 贺兰意不在此,无心深究下去,道:“适才我见通判大人和郭教头匆匆进来,似乎还抱着一名受伤的女子,不知是谁?” 魏通判强打起精神,含糊其辞道:“原来贺小姐看到了,知府大人恰好不在,还不曾跟他言说此事……那女子乃是郭教头的师叔,牵扯到江湖恩怨,受了点伤,暂且避一避风头,小姐无须管她。” 贺兰好奇地问道:“郭教头的师叔?是谁伤了她?” 魏通判摊开双手道:“这个……我也不是十分清楚,贺小姐还是问郭教头吧!”堂堂知府大人的宝贝女儿,大门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