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节 非战之罪
瑶池醴泉纳入天庭,七处仙界合而为一,帝子大势已成,尘埃落定,帝朝华目光闪烁,神情数变,到头来暗暗叹息一声,卷起血河,引着众人悄悄退下,正阳门前,只有帝子一人,背负双手,将目光投向紫微星。 连番鏖战,仙陨如狗,终于降下了帷幕,帝子察知气运增涨,略略放下心来,千钧一发,此消彼长,六欲天铩羽而归已成定局,但他心中却殊无欣喜之情。几个跳梁小丑,便将他逼到这等境地,道法当灭,佛法当兴,天机仍在如来一边,不可违,不可逆,不可避,卷土重来,犹未可知。 既然腾出手来,那便收拾了残局,帝子心有所动,举目望向星域深处,抬起右手,指尖亮起一点星光,随即又缓缓放下。 一声轻响,如彩云散,琉璃碎,虚空片片破裂,天花乱坠如雨,金母殿主蓝容与踉踉跄跄跌入现世,鸡皮鹤发,周身绽开千疮百孔,一时间血如泉涌。她拼尽全力,将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天王困住这许时,终至于灯枯油尽,无以为继。人力有时穷尽,她蜷缩成一团,仰头望向星域深处,紫微帝星熠熠生辉,星力如潮汐往复,将她轻轻托起,气息似曾相识,恍惚间仿似又回到了瑶池。 蓝容与喉咙深处“咯咯”作响,苍老的脸颊泛起丝丝红晕,一口气松弛下来,肉身溃败,神魂渐次散去。四天王联手,祭起琵琶、宝剑、龙蛇、宝伞,她纵有通天彻地之能,单凭一己之力,又如何全身而退?生死一线之际,紫微星降下一缕星光,端端正正落入蓝容与唇中,沁入心脾,天机铜柱嗡嗡而鸣,上应星辰,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北斗七星同时亮起,一道白光扫过,将她收入胜境之内,却是帝子出手,暂且相护。 几乎与此同时,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大天王落于正阳门前,金母殿主拼死相斗,不遗余力催动“灵机斩”,殊难应付,四天王得以全身而退,投入现实,亦付出不小的代价。金母殿主已是强弩之末,不足为虑,四人齐齐抬头望去,只见帝子孤身立于正阳门前,挡住去路,心中不觉一凛,彼此对视一眼,踯躅不前。 持国天王凝神细察,六欲天诸天众气息缥缈,忉利、兜率二位天主不知所踪,他斟酌片刻,上前道:“大厦将倾,帝子何苦行次无益之举?何不随吾等去往西天灵山,大雷音寺,面见如来佛祖?” 持国天王不知帝子根脚,固有此说,帝子即天帝,执掌天庭,坐镇星域,区区六欲天一介天主,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夏虫不可语冰,井蛙不可语海,何足道矣!他微微哂笑,伸手一指,身后云海滚滚,浮出一座孤峰,顶天立地,撑拄星空,峰顶一池天水,蓦地倾泻而出,四天王无不骇然色变,不约而同祭起法宝,苦苦支撑,却似枯叶载蚁,被困于滔天洪水之中。 帝子出得正阳门,大显神通,将四王天天主尽皆镇下,西华元君心有所感,帝释天跋提神非是弱者,倾力一战,瑶池仙宫难免有失,是以将仙界张开,纵其离去,旋即足踏一叶扁舟,立于帝子下首,不惊不扰,无有无惧。 帝释天足踏莲台,青莲白莲花开花谢,跋提神掌托佛前娑婆灯,一点微光照彻天地,二人见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天王在瑶池天水中挣扎,彼此对视一眼,长叹一声,心知此战一败涂地。西华元君神通广大,深藏不露,这倒还罢了,帝子引动紫微帝星,挟仙界之力,若不惜代价,足以将他们留下,硬撑下去,不过是困兽犹斗,不如就此罢手认输,留几分余地。 帝子沉吟片刻,淡淡道:“诸天诸界,势力神通可堪匹敌者,唯天庭、佛门、魔宫而已,朕若将尔等斩灭,折了如来一条臂膀,平白无故便宜了魔王波旬,你二人且将莲台古灯留下,退回六欲天,不可再犯天庭,可做得到么?” 莲台古灯,俱是如来赐予的佛宝,帝子留下此二物,斩断了冥冥中那一缕羁绊,帝释天跋提神献宝求饶,灰溜溜回转六欲天,其中的屈辱,便是倾天河之水,亦难以洗尽。 不等二人决断,帝子眸光落处,瑶池天水骤然静止,赫然映出紫微星一点投影,持国、增长、广目、多闻四天王法宝脱手,沉入水底,千锤百炼的身躯连遭重击,骨折筋断,脏腑成泥,浑身鲜血淋漓,无有一寸完好,像破麻袋般甩了出去。 四天王乃佛门护法,半人半神,羞恼之下,作金刚怒目状,齐齐大喝,佛光倾泻而下,所过之处,身躯一一愈合,转眼完好如初。然则东方持国天王没了琵琶,南方增长天王失了宝剑,西方广目天王逃了龙蛇,北方多闻天王丢了宝伞,八条手臂空空如也,待要返身杀向帝子,一洗前耻,却又心存忌惮,踌躇不前。 四大天王金刚不坏,神通不小,被帝子玩弄于股掌之间,胆气尽丧,帝释天看在眼中,诸念纷至,百转千回,怅然道:“紫微星现,天庭重立,帝子祭动瑶池天水、天机七柱,可有余力否?” 帝子望了他一眼,心念动处,正阳门星光迷离,门户中开,一道匹练也似的白气冲将出来,化作云山雾海,龙象隐现,铁血煞气缠身,咆哮声如惊雷四起。帝释天怔了片刻,摇首道:“罢了,罢了,天王无须懊恼,败于帝子,非战之罪,实乃天意!”他举步跨下莲台,向帝子微一躬身,飘然远去。 帝子祭出云池龙象,碾灭帝释天心中最后一丝侥幸,落荒而走,跋提神细细品味“平白无故便宜了魔王波旬”这几句话,忽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