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节 雷音琵琶
鱼娥闭关不出,一门心思打坐修炼,两耳不闻窗外事,浑不知时光流驰。这一日她忽然心血来潮,从入定中惊醒,耳畔响起悠悠云板之声,时缓时促,周身真元随之鼓荡,几欲冲出卤门。她心知有异,伸手将行空锁链摄入袖中,长身而起,心念微动,已遁出洞府,来到云浆殿前。 帝朝华满头白发,一袭红衣如火如荼,星眸闪动着异样的光芒,似兴奋,又似惆怅。厉十龙,步衍背,步干阑,巡天,田椿,渊海三洲之地新近飞升的真仙,尽皆在旁,鱼娥是最后一个到来。 “大劫已至,三十三天外诸宫来袭,光明宫列御寇,斗牛宫无常子,弥罗宫燕南征,妙岩宫曲圆荷,菩提宫陆海真人,兜率宫李老君,携诸殿精锐,天兵天将,倾巢来袭。吾辈得以置身其间,亲眼目睹盛况,此乃旷世未遇之机缘。” 厉十龙等面面相觑,这些年在云浆殿厮混,他们也打探到天庭动荡的内幕,三十三天外诸宫倾巢来袭,盛况空前,话虽没错,不过这种盛况,还是不睹为妙。众人心中沉甸甸的,这些年凭空得了许多星药,终究是要连本带利吐出来的,只是不知魏十七会如何驱使他们,若把他们推向杀伐惨烈的第一线,九死一生,百无一存,又该如何是好? 帝朝华目光落鱼娥脸上,神情略有些古怪,顿了顿,又道:“魏宫主顾念当初的情分,吾辈不用冲杀在前,暂作壁上观,守住正阳门即可,如有漏网之鱼撞上前,可群起而攻之。” 众人闻言,不约而同一怔,旋即心中一块石头落地,松了口气。鱼娥心细,多问了一句,“今番大敌来袭,不知天庭布下几道防线,谁人冲杀在前?” 魏十七对她另眼相看,并非无由,同为下界飞升的真仙,唯有鱼娥留意到大局安危,覆巢之下,无有完卵,前线若一溃千里,他们便是逃入正阳门,又能多撑几时?帝朝华微微颔首,道:“王京、餐霞、御风、骖鸾、五明五位宫主引诸殿首当其冲,帝子、天后、元君次之,正阳门为最后一道防线,正阳门在,天庭岿然不动,正阳门破,天庭不存于世。” 云板连响三百六十五声,余音袅袅不绝,帝朝华挥出一道血河,气息幽深晦涩,暗流涌动,将众人一卷,如乘血龙之背,穿云破雾,向正阳门飞去。 正阳五宫空空荡荡,殿宇无存,人影寥落,他们是最后一批离开的真仙。正阳门涨至千丈高,禁制重叠,将雷火损毁处一一补全,星光荡漾,气象万千,帝朝华催动血河,毫不犹豫穿门而过,无数星辰扑面而来,插身而过,时空变幻,如轻风拂过脸庞。众人略一恍惚,已置身于星域之中,狂暴的星力席卷而来,为血河阻挡,余威所及,衣袍猎猎作响,满头发丝尽被拂乱,四下里三三两两散布着诸殿真仙,眼观鼻鼻观心,眉头微蹙,神情凝重。 鱼娥随手祭出行空锁链,此物经星药洗炼温养,补全为真宝,虽未成就真灵,却着实不俗,一十八根锁链冲入星域,将方圆数丈内肆虐的星力镇下。帝朝华回头望了她一眼,不无赞许,众人顿时醒悟,各展手段,联手撑开一道屏障,将星力隔绝在外。 无有大殿庇护,置身于茫茫星域,上不巴天下不着地,单凭法宝护身,消耗极大,厉十龙望着帝朝华的背影,忍不住道:“帝道友,云浆大殿何在?” 帝朝华足踏血河,伸手指向前方,厉十龙举目望去,眸中星云缓缓转动,只见正阳五宫二十余殿连成一片,沐浴在灿烂的星光下,如铁索横江,静默无声。厉十龙的呼吸嘎然而止,双目如被针刺,泪水涌出,模糊了视野,他低下头,举袖掖了掖眼角,喃喃道:“好厉害……” 鱼娥垂下眼帘,凝眸的瞬间,她遥遥望见了云浆殿,云浆殿主梅真人孤身立于大殿之前,不见魏宫主的踪影。 星域酝酿着狂潮,这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遥不可及的未知之地,忽然响起一记鼓声,咚,群星黯淡,星力鼓荡,掀起滔天巨浪,以摧枯拉朽之势卷来,为正阳诸殿所拒,如雪山崩塌,化作滚滚泡沫。 帝朝华脸色微变,脱口道:“光明战鼓!”话音未落,咚,又一声鼓响,再度掀起星力狂潮,正阳五宫诸殿嗡嗡作响,一道道光华冲天而起,搅动漫天星力。 鼓声渐急渐响,星力前赴后继,一浪未平,一浪又起,层层叠加,直至千万丈,凝成一只幕天席地的大手,眼看要将诸殿一举拍散,王京宫主曹木棉跨孔雀破空而出,伸手一指,无数星光纷纷坠落,天机台浮现于虚空之中,雷鸣声络绎不绝,连成一片,天崩地裂,七根粗大的铜柱破土而出,立于天机台上,锈迹斑驳,坑坑洼洼,透出苍凉晦涩蛮荒气息。 铜柱之间,俏生生立有一女,容颜清冷,双眸璀璨如星,手捧琵琶,五指轻轻一划,雷音滚滚而出,天机台七铜柱与之相应和,琵琶声节节拔高,杀意凌厉,横空出世,轻轻巧巧斩入星力,“刺啦”一声响,声如裂帛,大手四分五裂,星光迷离,碎作千堆雪。 此女非是旁人,正是傀儡侍女沈幡子,这千百年来,她花费了无数心力,炼成一具“雷音琵琶”,试了数回,总觉得有所欠缺。也是机缘巧合,王京宫主曹木棉恰好从云浆殿经过,为琵琶声惊动,驻足听了良久,将沈幡子唤来,命她去往天机台,引动雷火,祭炼七七四十九日,或可成就一宗真宝。 沈幡子不敢自专,禀明魏十七,这是她机缘所在,魏十七承曹木棉这个人情,稍加斟酌,亲自送沈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