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节 九黎溃灭清明死
远离天坑,远离昆仑山,褚戈在西南荒凉之地重建道门,维系一脉传承,离中兴遥不可及。南斗六星陨落其五,天地崩坏,洞天福地所剩无几,为避大敌,褚戈躲入深邃的地下岩洞中,名之为“玉海”。岩洞晦暗潮湿,气息混浊,既无玉,又无海,道门弟子都觉得费解,不知“玉海”二字从何而来。 此番远赴天坑,道门精锐尽出,桂云颇知兵法,兵贵神速,他挑选的弟子无一不擅御剑,一行人全力飞遁,十余日后,便回到了疮痍满目的西南荒原。 周吉随他们进入地下“玉海”,在迷宫般的通道内蜿蜒而下,直达“无涯殿”。 褚戈以大神通,在地下生生辟出一座大殿,作为议事之所。当初开辟无涯殿时,他尚有几分雄心,期望有朝一日击溃关长虫,重返昆仑,随着人族沦为圈养的血食,门下弟子日益凋零,他渐渐熄了反攻的心思,无涯殿也变得破败颓废,全无气势可言。 周吉坐在空荡荡的无涯殿内,不无感慨,他清楚地记得无涯观,记得二相殿,然而流石峰已荡然无存,仿似一场梦。 年老体衰,长途奔波,褚戈精力颇有不济,他强打起精神奉上酒水,陪了几杯,食不知味。 周吉虽不挑剔,但比起伏虎山罗刹女的私藏,道门酒水寡淡无味,他不禁有些怀念九转紫萝酒,怀念油杏子和汤沸房的一瓯清茶,一点淡淡的人情味。 褚戈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忙命董千里取来道门收藏的神兵利器,请上师一观。董千里尽管心有不甘,但师尊有命,不敢推脱,只得取了十余柄剑器,献于周吉座前。 褚戈放眼望去,徒儿并未藏私,这些剑器,虽不能与炼妖剑、青冥剑、辟邪剑相比,却是道门仅有的一点底蕴了。苍老的脸上挤出一丝笑意,他向周吉道:“道门衰落已久,这些剑器如能入上师法眼,亦是彼辈之幸事。” 周吉也不客气,上前一一检视,莫安川的佛手石剑,丁原的七德剑,姜永寿的龙形剑,柳阙的九幽阴冥剑,秦子介的三阳归元妖火剑,杜默的天蛮沉水剑,张重华的四象剑……此外还有一柄弯弯长长的血月草刈镰。 久违了,血月草刈镰,苦道人,镇妖塔,天狐阮青,那一声轻轻的叹息,像风拂过山头,穿过树梢和草叶,掠过溪流河谷,陌生又熟悉,甜美而婉转。 此间剑器,无一不凌驾于断龙剑之上,但手指拂过冰凉的剑锋,周吉分明感觉到丝丝排斥。无关神器择主,是孕育这些剑器的这方洞天,隐隐排斥上界的天地灵气。 他放下血月草刈镰,低头想了片刻,问道:“五色神光镰可在此地?” 神兵真身排斥外物,当年他成就破晓真身后,将五色神光镰交与金三省,及至李静昀降临此界,一剑斩去金三省,青冥剑断,飞天梭破,太极图碎,二相斧掉头就逃,唯有五色神光镰为妖凤司徒凰击毁,不堪驱使,才得以幸存。 褚戈微微一怔,向徒儿道:“千里,去将五色神光镰取来。” 那人看不中这些神兵利器,反而讨要一柄废镰,董千里神情一松,生怕他反悔,匆匆取了五色神光镰,奉于周吉座前。 残破不堪,晦暗无光,居中一道深深的裂痕,几乎断为两截,周吉审视片刻,弯腰将此镰提起,轻轻抚摸,不无爱怜之意。昆仑十宗至宝,炼妖剑、青冥剑、辟邪剑、掩月飞霜剑、山河元气锁、太极图归流石峰,先天鼎、灵台方寸灯、定海珠、飞天梭归太一宗,五色神光镰排不上号,然而在他看来,昆仑小觑了这件宝物。 先天一点混沌之气,分化五行之时,孕育了孔雀王法身,凝成翎羽,青、黄、赤、黑、白五色流转,重逾太古山岳,一绞之下,无物不刷。上古大能,将孔雀王的骨骸,连同五根翎羽,炼成一宗神兵,便是五色神光镰。灭杀孔雀王,将骨骸炼作飞镰,这位大能当是上界真仙,五色神光镰当时真仙遗宝,非此界之物。 体内真元鼓荡,如江河节节长流,转瞬之间已将五色神光镰灌洗一十八遍,裂痕以肉眼可辨的速度渐渐弥合,喙为尖,首为刃,脊为柄,骸骨熠熠生辉,光芒流转不定,愈来愈急。一声清冽的鸣叫,神光镰化作一头五彩孔雀,舒展双翅破空飞遁,盘旋飞舞了片刻,投入周吉掌中,仍化作一柄飞镰。 董千里半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区区一柄废镰,落入那人之手,转眼间便脱胎换骨,成就神兵,这是何等神通手段!她忽然心生艳羡,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其后,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这等人物比肩。 褚戈轻轻叹了口气,洞天境,洞天真人,这是他此生难以企及的高峰。 周吉手腕轻翻,收起五色神光镰,向褚戈微一颔首,毫不隐瞒,道:“此镰乃上界之物,我取了去,日后有缘,自当回报一二。” 褚戈欠身道:“不敢,上师言重了。”他摆摆手,命董千里将一干剑器收去,又殷勤劝饮。 周吉喝了五七杯,权当解渴,把玩着酒杯若有所思,又道:“天禄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当是去昆仑山打探消息,褚宗主可否将她唤来,我有话相询。” 褚戈叹息道:“天禄乃辟邪剑之剑灵,一向独来独往,师尊过世之时,曾留下一节犄角,她若有意,自可寻来,道门却无法约束她分毫。” “将犄角取来我看。” 褚戈从袖中摸出一截鹿角,双手抖抖索索奉上,长约半寸,黄中带黑,坚硬如铁。周吉捏着指间注视良久,鹿角忽然崩解为无数剑丝,四散而逃,周吉摊开五指,拿捏天地元气,化作无形的樊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