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节 蛇不蛇鳗不鳗
裴筏貌似口无遮拦,其实心思缜密,他只拣荒诞不稽的传闻着力渲染,极寻常的一件事,被他说得百折千回,听来有趣,听过也就听过了,丝毫不涉及荒北城的内情。复制网址访问 魏十七察觉到他的心思,暗暗冷笑,任凭他说得口干舌燥,不再开口,到后来全是他一个人的声音,在呼啸的风雪中飘摇。 暴风雪持续了数个时辰,入夜时分才停歇,四轮明月在天,雪光反射着月光,照得四下里明晃晃有如白昼。角夫从酣睡中醒来,抖抖身上的薄雪,招呼魏十七上路。裴筏腆着脸跟上来,不即不离,袁大袁二紧随其后,魏十七有些好奇,低声问角夫,他们意欲何为。 角夫哼了一声,道:“猎奴的规矩,但凡出力,见者有份,他们居心不良,想拣个便宜,分润些灵芝。” 魏十七跃跃欲试,“要不要打发了他们?” 角夫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意动,不过转念一想,眼下不是过去了,荒北城中派系林立,他背后没有主子撑腰,万一得罪了得罪不起的角色,再把自己摘出去可不容易。踌躇片刻,他苦笑道:“还是算了吧,最多分一两株灵芝给他们,也不值什么……” 角夫既然不愿得罪人,魏十七也不多事,二人埋头赶路,绕过一座白雪皑皑的山梁,角夫放缓脚步,鼻翼颤动,似乎嗅到了什么异样,越走越慢,神色亦随之凝重起来。 魏十七察觉到危险的气息,他眯起眼睛,注视着远处的山崖,臃肿的积雪似乎在蠕动,数息后,隆隆声响传来,冰雪如海潮起伏,汹涌澎湃,沿着陡峭的山势急冲而下,摧枯拉朽,千军万马刹那间杀到眼前。 “雪崩了!”裴筏尖叫了一声,声音轻得像蚊子叫,被惊涛一般的巨响淹没。袁大脸色大变,一把将他拦腰抱起,几个起落蹿到一棵大树后,袁二随即扑上前,张开双臂,将裴筏连人带树一并抱住,五指如钩,深深插入树干中,一直没到小臂。 角夫发疯一般刨出一个雪坑,蜷缩起身体往里一躲,又探出头来,朝魏十七叫着什么,见他没什么反应,叹息一声,自顾自伏在坑中,不去管他。 雪崩的速度极快,前一刻还在视野的尽头,下一刻便近在眼前,以雷霆万钧之势,吞噬了天地万物,魏十七像一滴水落入江海,瞬息消失无踪。 雪崩来得快,去得也快,待尘埃落定,一头硕大的食蚁兽从雪下钻出,口吻尖长,尾部蜷曲,四肢利爪如钩,谨慎地探视了片刻,着地一滚,仍化作角夫的模样,站在齐腰深的雪中。 四下里白茫茫一片,裴筏和袁大袁二不知所踪,角夫冷笑数声,转过身,却见不远处鼓起一团雪,魏十七费力地跳将出来,头脸沾满了白雪,看上去甚是可笑。 魏十七像落水狗一样甩了甩头发,举起衣袖擦擦脸,仰头望向山崖之巅,嘀咕道:“这雪崩古怪得紧。” 角夫心中一动,道:“荒北之地,雪崩稀松寻常,不过能甩掉那三个讨厌的家伙,也是件好事。” 话音未落,身后响起一声怒吼,两头银毛凶猿护着裴筏钻出积雪,角夫目瞪口呆,脊背凉飕飕的,那裴筏看来大有来头,身边的长随竟然是两头金刚猿! 裴筏收起了笑容,脸上肌肉抽搐,似乎有些慌乱,金刚猿如临大敌,将他护在身后,目不转睛盯着远处。 山崖之上忽然隆起数道雪线,蜿蜒疾冲而下,其中四条扑向裴筏,一条略一停顿,从雪下探出身来,蛇不蛇,鳗不鳗,粗如人腰,没有眼鼻耳颌,张开口器,露出尖刀也似的利齿,密密麻麻,一圈圈一层层蠕动不止,像绽放的花心,猛地咬向魏十七。 角夫吓得魂飞魄散,大叫道:“七鳃鳗!北海海妖上岸了!” 魏十七不等七鳃鳗口器完全张开,抢上数步,狼牙棒挥出,重重砸在它头上。这一击挟冥水回旋之力,何等厉害,将七鳃鳗的脑袋砸得稀巴烂——如果那没头没脑的玩意算是脑袋的话。 角夫毫无轻松之色,急忙躲在魏十七身后,道:“小心,七鳃鳗是不死之身!” 果不其然,那条被砸烂脑袋的七鳃鳗活蹦乱跳,丝毫没有断气的意思,它破雪而出,粗壮的身躯高高仰起,颤抖了数息,黝黑的厚皮裂开,竟又张开一个新的口器。 世上哪有什么不死之身,无非是没有击中要害罢了,七鳃鳗不过是海妖,再不死,吃屠龙真阴刀一刀,也就死得不能再死了。不过魏十七不愿暴露底细,故意示弱,与七鳃鳗纠缠片刻,装作不敌退了下来,拖着角夫远远逃开去,那受创的七鳃鳗也不追赶,掉头扑向金刚猿。 四条七鳃鳗围着猎物撕咬,袁大袁二现出金刚猿原形,抡起铁棍力战,以寡敌众,又要分心护着裴筏,一时间陷入苦战,被它们左一口右一口,撕得血肉模糊。眼看又一条七鳃鳗加入战团,裴筏哭丧着脸,高声叫道:“角老弟,韩老哥,帮个忙,顶不住了,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金刚猿乃是荒北城的豪族,就算结不成善缘,也不能得罪了,角夫搓着双手,犹豫不决道:“要不,就帮他一把?北海海妖是荒北城的大敌,须得赶紧回城,向城主禀报此事!” “不去找九节蚁的巢穴了?” 角夫气急道:“咳,怎么说你,都这当儿了,哪还顾得上九节蚁!” 魏十七沉吟片刻,为难道:“这七鳃鳗太难缠,杀不死,打不灭,帮他一把无妨,只怕把自己陷进去,引火烧身。” 这话也在理,七鳃鳗明显是冲着裴筏去的,他们只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角夫心中纠结万分,裴筏大呼小叫,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