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章 水匪
如今婆家说媳妇小产是因为本身身子骨不好,胡御史拿出以往保存的脉案,证明孙女身子很好,婆家又指出最后一次脉案也是一年半前……总之有的掰扯。
胡御史在御史台见过多少龌龊黑暗,深知这世上的人命贵贱,他很自责,认为是家里没有给孙女足够的底气,才导致她被夫家苛待致死。
他并不是钻牛角尖,而是因为他的确这个机会和能力,却因为心中的坚持执拗,错失了那条更好走的路。
魏潜道,“发生这样的事,胡御史恐怕是想趁着致士之前再拼一把。”
“他在御史台升不上去,怎么不往别处使使劲?”崔凝说着,猛然反应过来,“是不是有人故意打压他?”
胡御史没有背景靠山,自然不能想去哪就去哪儿,当年也是恰好碰上机会。
可当年是当年,他为官几十年,又并非庸碌无能之辈,圣上有心重用寒门官员,按理来说应该有很多调职或者升迁的机会。
魏潜叹息,“若胡御史一直在查符相,符相不可能毫无所觉。”
既然察觉了,便不可能放任,毕竟满朝堂之中又有几个人能保证自己干干净净。
符危不知道胡御史查他的真正原因,或许只觉得这又是一个打算踩着他上位的小人。
对付这样一個毫无根基的小官,符危甚至不用亲自出手,只需要稍稍表示出对胡御史的不满,自然就有无数拥趸争先恐后地去对付他。
然而,有人想要打压胡御史,自然也有人对他的做法喜闻乐见。
可以说,胡御史会一直当着御史不得寸进,是因为与符危作对,他能安安稳稳的坐在御史位置上,亦是因为与符危作对。
如今胡御史想要趁监察司查案赌一回,赌赢了,他便能挣扎出桎梏,搏一条出路,赌输了,大不了被贬官回乡,再多也不过就是舍了一条命。
两个孙女的遭遇,几乎成了压垮胡御史心中信仰的最后一根稻草。
崔凝从山中到天下第一门阀世家,环境变化之大,令她曾经一度真情实感的相信自己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她也一直以为,这就是天堑之别。
然而多年之后,她才看清表象之下真正的天堑。
这世上,有人一怒伏尸百万;有人把官职当囊中之物,可以随意安排、操控;有人依靠全家之力供养,寒窗苦读二三十年,用尽全力和运气博一个七八品官位,一待就是一辈子;还有的人被按下头颅,一生只能看见眼前方寸土地,有如牲畜。M.biQUpai.
一切只因出身。
从白衣到卿相,何等艰难。
胡御史从尘埃里挣扎出来,不愿轻易毁掉同样出身的符危,也不愿轻易放弃心中信仰,把自己架到了进退不得的位置。
崔凝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只觉得有些笨,又有些震撼。
“在想什么?”魏潜问。
崔凝平复下心绪,缓缓道,“我觉得世界不应该如此,却又因为占了出身的便宜,觉得说出这话不免有些矫情。”
她转眸看向魏潜,轻声道,“五哥,我想我明白你困惑的原因了。”
魏潜在祠堂跪了一夜才想明白,自己这是生出了背叛阶层的念头。
通常,人的思想由所处的位置和环境决定,极少会有人真正地背叛自身利益去为他人付出。
冲破固有思维完全共情不同的利益阶层,说出去大约都会被视为异类。
魏潜忍不住揉了揉崔凝的脑袋,“别想了。目光若总是放在自己力所不能及之处,容易滋生出许多不必要的负面情绪。”
“好。”崔凝向来不太容易钻牛角尖。
她再次看向胡御史提供的资料,直接转了话题,“我们之前猜测符九丘没有死于东硖石谷,如今更多了一个佐证。不过一个水匪寨子怎么会有这些消息,难道他们背后还有什么势力?”
魏潜沉吟道,“有这种可能。不过江淮一代州府繁华,屯有重兵,那些水匪轻易不出手,平常并非全靠劫掠为生,他们熟悉水路,消息灵通,常常买卖消息、人口,这密信背后之人,也有可能只是向他们买消息。”
胡御史手里的线索已然算是十分详细,除了匪寨成员的证词,甚至连“军师”的画像、描述都有。
只是当年官府也曾通缉此人,却并未抓到。
崔凝并不觉得是官府无能,能成为匪寨智囊,多少有些学识和心计。
从画像上看,那人是个文质彬彬的长须中年男人,长相端正又不算特别出色,没有突出的记忆点。而描述中写此人名叫陆仲,约莫三十岁上下,身量中等偏瘦,面白。
江南的读书人,十个里头起码有四五个是这种形象。
这种没有突出特点的人最难画,画像与本人有几分相似还很难说。
再说陆仲这个名字,仲字可能只是排行,也就是陆二另一种叫法,听起来像是个假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