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0章 知止则不殆
监察司里没有什么人敢议论监察令的过去,崔凝知道的不多,但心知他在这个至关重要的位置上坐了十年二十年,绝不是一个简单人物。 崔凝没有继续问,只是安安静静的与他坐了一会儿。 次日一早,天才蒙蒙亮。 监察令与魏潜进宫之后约莫半个时辰,羽林军与金吾卫齐齐出动,一时间整個长安城风声鹤唳,连年关与迁都两件大事都被盖过去。 与此同时,有几匹快马疾驰出城。 “大人,家里来信。”崔平香道。 崔凝搁笔,接过信快速看过一遍。 被抓的那几个人,除了卢旭是出自范阳卢氏旁支外,其他皆是出身寒门和落魄士族,门阀世家瞬间便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寒门官员落马,他们自然喜闻乐见,并且蠢蠢欲动想要添一把火,就连一向稳如泰山的崔玄碧都有点按捺不住了。 崔凝并不认同符危的观念,但也并非没有任何触动。寒门出贵子难,是因为门阀士族对知识和权利的垄断,她能共情寒门,然而倘若她只是崔家待字闺中的小娘子,再多的共情也不过是居高临下轻飘飘的怜悯罢了,寒门不需要,说不定还会唾一句假惺惺。 唯有手握权利,她的看法才有分量! 崔凝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日有九成靠家族,她不会否定自己的付出,可这天底下努力的人那么多,监察司难道非她不可?一个典书而已,许多人都能胜任。 还有圣上说的女子为官之道,她也很想试试。 她知道,若要争夺清河崔氏的势力人脉,她就必须是一个对家族有用之人,现在,将来,没有掌握话语权之前,也都必须以家族的意志为方向。 想到此处,崔凝抽出一张纸,提笔写了几个字塞进信封,“送给我祖父吧。” 人太容易在追权逐利中迷失,崔凝垂眸看着手中的笔杆,在纸上缓缓写下一句“知止则不殆,夫唯不盈,故能蔽而新成”。 知道适可而止,吐故更新,始终能够把握好“度”,才能在欲望中保持自我,不断成长。 这是《道德经》里的一句话,崔凝把它写下来时刻警醒自己不要变成符危。 一天过去,监察司的监牢里人满为患。 至此,符九丘证据名单里有人四人落网。这几人被分开关押,他们还不知道究竟为何会暴露,所以正是引导互相揭发的好时机。 这次被捕主要疑犯正好分别由四个监察处主官亲自审问,但由于四处监察佐令暂时空缺,魏潜又要同监察令一起审问符危和符远,因此分到监察四处的这名疑犯,便由崔凝和易君如共同审问。 他们分到的是四名疑犯中官职最低的一个,也是其中唯一一名文官。 狱卒压着一名干瘦老叟进来,解开脖子上的枷锁,将其扣到胡椅上。 崔凝问,“姓名?年龄?” 那人垂眸不语。 易君如轻咳一声,打破寂静,“乌大人,您看您如今有凳坐,我们问话也都和和气气、客客气气,问的又不是什么难答的问题,如此抵抗没必要吧?” 静了许久,老叟抬眼看向二人,声音干涩,“乌敬贤,四十四。” 崔凝脸上没有丝毫表情,继续问,“官职。” “兵部员外郎。” 崔凝道,“经符家指认,你曾经在二十年前东硖石谷之战期间通敌,可有此事?” 她故意模糊了说法,符九丘也是符家,并没有说谎,至于对方理解成谁,那就不是她能控制的了。 乌敬贤胡须颤抖,“胡说!纯属污蔑!” 崔凝没有多言,将手底压的一张纸递给旁边的黄格,让他捧到乌敬贤眼前。 乌敬贤原是不以为意,然而一看之下,鬓边瞬间冒出冷汗,他手指微动,蠢蠢欲动想要夺过那张纸毁掉,却终究是忍住了,他很快恢复冷静,立刻反过来质问,“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这是假的!你们想栽赃嫁祸!” 崔凝神情漠然,“真的假的你都跑不了,劝你老实招认,自己免受皮肉之苦,多想想你那一大家子,还有尚在襁褓的小孙儿!” 乌敬贤浑身颤抖,咬牙切齿道,“伱们还想屈打成招?!” 易君如打圆场,“哎呀,乌大人冷静啊!您想想,您好歹也是堂堂六部官员,我们监察司怎么可能无凭无据直接冲进家里拿人?这是符家为我们提供的证据之一,您所看到的确实是仿制版,真正的证据今早已经被呈至御案。” 乌敬贤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没有做过!全都是诬陷!” 崔凝没有在这个问题上纠缠,而是问道,“前天晚上子时之后,你在哪里?” 乌敬贤脸色惨白,仍然嘴硬,“自然是在家中睡觉。” 崔凝冷笑,“你不会以为,监察司拿到证据之后会不派人监视你吧?你这几日的动向,我们一清二楚,劝你在继续狡辩之前想清楚后果,想清楚别人会不会为了你牺牲自己!” 乌敬贤有点坚持,但不多,他对其他几个人根本没有丝毫信任,是以崔凝一提起便再也嘴硬不起来了。 他已经算是四个人里面情绪相对稳定的,能效仿符危由武转文,在兵部混的还不错,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