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四章 你的来历
“你在你原来的世界,也是这么种洋芋的吗?” 顾云霁动作一顿,霎时间,浑身血液倒流,四肢骤然变得冰凉。 他脑中嗡然,好似有什么东西“铮”地一声绷断,巨大的恐惧从心底升腾起来,将他喉咙紧紧扼住,令他难以呼吸。 四周静谧。 这是顾云霁最大的秘密,也是他埋藏最深的秘密,他将其深藏在心底,不敢教任何人知道,更不敢告诉任何人。 “穿越”、“重生”、“一个人的灵魂占据了另一个人的身体”,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以前世的科技和医学水平都没办法解释,顾云霁不敢想象这些认知更为狭窄的“古人”知道了会是什么反应。 会把他当成妖孽烧死?看做怪物游街示众?或是视为某种奇珍精怪献给贵人,被圈养起来赏玩?不管是哪一种结果,只要顾云霁的来历被世人知道,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半晌过去了,顾云霁仍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蹲在地上,手中还拿着半个沾满草木灰的洋芋,像一尊不言不动的雕塑。 他不敢抬头。 他能想象此刻徐书华的双眸是如何的明澈如水,神色温静平和,一如从前充满爱恋情意地看着他。可就是在这样的眼神下,顾云霁感到无所遁形,里里外外被人看得透彻,再无半点遗存。 凉意一点点从背脊爬上来,渗透到心里,顾云霁控制不住地身体颤抖起来,面色惨白。 “别怕。” 徐书华走过去,执起他冰凉的手,轻柔地用帕子擦去上面的泥土:“别怕,云霁。我不会想要伤害你,也不会告诉别人,我只是想知道更多关于你的事。” 下意识地,顾云霁试图否认,可随即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早已暴露,现在再否认没有意义。 徐书华垂下眼睫,轻轻道:“云霁,我们是夫妻,是日夜相处同床共枕的夫妻,此生我们已经绑在一起了。无论你是人是鬼,是妖是邪,从天上或是地下来,都不会改变这一事实。” “你生我陪你生,你死我陪你死,不管世人如何看你,不管你到底从哪里来,你如今都是我的丈夫。” 顾云霁和徐书华做了三年多的夫妻,彼此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信任的人。 更重要的是,他是穿越过后才遇见的徐书华,她和原身没有纠葛,是完完全全属于他的爱人和妻子。他无须担心徐书华知道真相后,会因为他抢占了原身的身体而不能接受。 手上的泥土一点点被徐书华擦干净,四肢渐渐回暖,顾云霁张了张嘴,好一会儿喉咙里才发出声音:“……你是如何知道的?” 问题一出口,顾云霁又觉得多余。 一个人纵然外貌体态改变了,可内心的思想观念却不会轻易改变,还是会从他各种不经意间的举手投足流露出来。顾云霁在外人面前会进行有意识的伪装,可一回到家里,特别是在徐书华面前,他的精神就会放松,无意识地展现最真实的自己。 更别提他今日找到土豆后兴奋过了头,连伪装都忘记了,简直是破绽百出。以徐书华的聪明,她肯定是早就有了察觉,只是没有戳破他,忍到今日才说出来而已。 这样想着,顾云霁又换了一种问法:“你是何时知道的?” 徐书华笑了笑:“很早之前。” 很早之前,早到可以追溯到他们的初见。 顾云霁一眼便看懂了当时她拿的《几何原本》的书名,还对书里的文字阅读流畅,问他是从何处学来的,他却说不出个所以然。 欧罗巴百国林立,语言繁多,徐书华虽然是跟着一个来自英吉利的传教士学习,实则西洋各种语言都有不同程度的涉猎。而且彼时来大夏贸易的西洋商人多以佛郎机人为主,佛郎机语应该更为主流才对,顾云霁却只会英吉利的语言,其余西洋语一窍不通,实在奇怪。 几年前鹿溪书院与杭州府学的游艺会上,顾云霁与任英泽比赛飞花令时,说出了好几句从未听过但文采顶好的诗句,那几句诗风格迥异,不像是一个人写出来,对于诗的来历,他同样也说不清楚。 还有她刚生下顾昭熙时,长辈前来祝贺大多会说“女儿也好”“下一个一定是儿子”之类的话,顾云霁知道了总会不屑地轻嗤一声,背后骂他们“封建观念”,“裹脚布缠了脑子”,并下令自己院子里的下人不准再说这样的话。 ……如此种种,除了上述之外,还有很多,处处都体现着顾云霁和他人的不同。从前徐书华就觉得他的思想观念很不一样,成了亲之后与他日夜相处,这种感觉更加明显,简直像是身体内里住了个跟外壳截然不同的芯子。 徐书华曾问过顾云巧,顾云霁是生来如此,还是后来才变成这样的。顾云巧说,顾云霁在十四岁那年,也就是顾云霄参加恩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