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北进
屋子里点起了灯,灯光照亮了暗室,也映红了沈渐的脸,他似乎又有了醉意。
这一次不是因为老友见面没管住嘴,而是心里的烦闷让他总想拿点什么来烧灭。
眼前只有酒,所以他喝得多,在御谢拓讲出丁冲在京都所做的一桩桩一件件血案之际,他已经喝下了不下三十杯,每一杯都代表一件京都城最近几个月发生的血案。
听到琅琊王家媳妇因为刺杀丁冲而惨遭折磨致死,死后被王家领出寺狱,据说身上已经见不到一块完整的肌肤,而且女子丈夫愤而找到丁冲理论时,直接被大理寺诬指刺杀,活活打死在大理寺门前,出手的正是丁冲本人。
沈渐眼睛黯然了下来,一言不发。
曹十三叹着气道:“死的那个王家子弟,打小就跟王张要好,王张听说后,差点直接跑去京城找丁冲挑战,不过听说被王家关了起来,没能走出琅琊城。”
御谢拓道:“我说这些,也许是他如今的所作所为,已经伤害到了我谢家人。但更多的,还是想告诉你,做别人手上的刀,也许能获得一时的丰厚利益,但长此以往,等它的主人觉得这把刀是累赘的时候,就离丢弃不远了。”
“一把被丢弃,染满他人鲜血的刀会有什么样结局,你我都很清楚。”
啵的一声,沈渐手上的酒杯碎了,酒洒了一地。
他也醉了。
再次醉倒,这一次,他没有震散酒意,脑袋直接倒在了桌子上,沉沉睡去。
独孤把他背回了城中的临时住所,刚把他放在床上,他就从床上跳了起来,冲进了院子,停在一棵树下,立刻开始呕吐,不停地呕吐,仿佛要将自己整个人都吐空。
然后他倒了下去,倒在自己刚刚吐过的地方。
独孤不得已,把他扶起来,亲自去灶屋生火烧水,倒了满满一大桶,把他扔了进去。
但他已没什么感觉,任由摆布。
独孤只能在旁边守着。
他从小就生活在弱肉强食的地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体会比谢、曹二人深刻得多,于他而言,并不认为丁冲所作所为有多过分,在他生活的地方,发生过的事情,远比丁冲所做血腥残酷。
从底层爬起来的人,比起含金汤匙出生的世家子对残酷的体会也要深刻得多。
所以他不认为沈渐是因为丁冲太过不择手段而郁闷,而是因为担心,担心丁冲会因为这手段成为别人报复的对象。
等沈渐重新睁开眼睛,问的第一句就是:“如果有一天谢家要你去杀丁冲,你会不会去?”
独孤笑了,笑得很纯朴,很肯定地回答:“不会。”
沈渐道:“你会违背谢家的命令?”
独孤道:“如果丁冲不是你朋友,我一定毫不犹豫,不过正因为他是你朋友,所以我不会,因为我不欠谢家,但欠你很多。”
独孤向来简单,因为简单,才不会纠结。
丁冲和沈渐都缺乏这种简单,所以才会想得更多,更复杂。
独孤道:“其实现在你没必要想那么多,丁冲还没有到被人弃之不用的地步,所以他还会活得很潇洒,你只需要关心他不会跟你其他在乎的人起冲突就行了。”
然后他笑了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如果他也是这么想的,我想他也会很注意到这一点。”
沈渐苦笑道:“我现在才发现,我们这些人其实都没有你活得快活。”
独孤道:“那是你们太难满足,如果你们像我一样,从小就得为吃一口饱饭,生存下去而去杀人,结果到头来还是无法保护自己的亲人,会让你体会到失望虽然常常发生,但总没有绝望那么可怕。”
他挺了挺胸,微笑道:“所以对我来说,死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想死都死不了的时候。”
沈渐道:“你试过?”
独孤道:“试过一次,从那天起,我就发誓不会再试,如果再遇到那种情况,我一定会死得很快,绝不会犹豫。”
沈渐没有再问,他不喜欢去揭别人心底的伤疤。
有些回忆是经历过的人永远不想再提及的,就像天空被陨石划落,燃烧如血那天晌午,他做梦都不愿去面对。
……
一段时间的平静后,霍石桥接到新命令,率兵自河谷沿雁岭边沿北上,绕过叛军防线,直插幽州城。
周匹夫意不在靠两万军队拿下幽州,而是袭扰,扰乱叛军后方,以此引得叛军急躁,加速战争进程。
绕过防线,霍石桥分兵两路,一路御谢拓率领,直插幽州后方,切断北大陆通道,所率兵力谢家精锐铁骑,充分利用骑兵优势,以对抗蚺族散兵游勇式扰袭战术;而他自己率主力扫荡幽州近郊,破坏叛军后方秋收,削弱粮草收成。
沈渐被分到御谢拓那队,身份还是监军。
也不是霍石桥故意为之,派驻监军朝廷惯例,只不过因为御谢拓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