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节 横枝疏影(四)
“孩子,要恨你就恨我吧,当初狠心拆散你们,不是为了和任家攀亲,而是怕你一时冲动闯下大祸,即便我答应你们,董县令也不会同意把自己的女儿嫁到咱们家来,你要带着她私奔,为何事情泄露了,你想过没有,你也不要怪别人,有些事终究是纸包不住火的。” 易悝的言语中掺杂着对儿子的愧疚,他更觉得对不起过世的妻子,悔不该让儿子进王家私塾。 “父亲,以前我的确做了不少傻事,但现在我彻底醒悟了,有件事我必须去做。” 易言突然撩袍跪地,叩首道:“父亲,请恕孩儿不孝,以后没办法再侍奉您了。”话毕洒泪离开。 易悝默然呆坐,眼泪从眼角慢慢滑落,他知道一定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他拦不住,也不想再拦。 深夜里,淡淡的月光透过霞影纱照在古琴上,身着天青色宽袍大袖的年轻男子越靠近那张古琴,身上被月光照射的部分就越多,当他开始坐定抚奏古琴时,那束月光就像舞台上的顶光,将他和古琴全部笼罩起来,外面风萧萧,他沉吟片刻开始抚奏古曲《白雪》。 月光在手指间温柔地流动,弹琴之人沐浴在月光中,沉浸在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美妙音乐中。折竹声,碎玉声,好像在旋律中清晰地描绘出雪的姿态。 年轻男子弹奏完曲子之后,略带失望的说道:“知音少,弦断有谁听?” 顺风早已吃完了一碗牛肉汤,对她来说,听琴和写书法一样,都容易犯困,她打了个哈欠,说道:“李如柏,你住的离我们这么近,又是深夜抚琴,别人想不听都不行,虽然我不懂琴,但是你跟崔意和卢琛他们弹得差不多。” 裴頠是借住在熟人的空宅子里,而李如柏是租住别人家的房子,恰好又成为近邻。 李如柏站起身,走到窗前,外面的风声更紧了,他的眼神里多了一股淡淡的忧郁,说道:“这首曲子好长时间不弹了,有些生疏了,就当是伴着夜色奏响的催眠曲吧。” 李如柏的母亲生前最爱弹的就是这首《白雪》,在他儿时的记忆里,每当夜幕降临,他的母亲就会弹奏这首曲子,而现在的他,很想雨轻枕着他的琴声入眠。 须臾,双穗又端来一盘好吃又好看的豆沙包,顺风当即拿起一个豆沙包,吃吃笑道:“你要是彻夜抚琴,我想陆家小郎君会彻夜不眠的。” 李如柏站在窗前吹着夜风,说道:“他时刻心系案件,当然睡不着。” 顺风两口一个豆沙包,连吃了三个,然后喝了点水,开始说正事:“你让双穗叫我过来,不是说要提供给我们一个重要线索,这琴也弹完了,现在总可以说了吧?” 李如柏笑道:“我是个生意人,不会给你们免费提供线索。” 顺风生气地瞥了他一眼:“那本书是你编写的吗?还买一送一,书肆不卖正经书,还卖什么春宫画,雷岩说得对,你骨子里就是个俗人,还抚琴装什么高雅之士?” 李如柏不以为然的笑道:“买春宫画的那帮人,才是喜欢装高雅的人,有些人潦倒一生,只剩才华,以卖画为生,我出于善良帮助他们卖字画,何来俗气之说?要不是我卖画,也得不到这条线索了。” 顺风反应很快,马上问道:“唐苗经常去你的书肆买字画,线索是不是跟字画有关?” “既然我卖字画,也会做字画装裱这一行生意,唐苗之前从我这里买走一幅《秋风执扇图》,后来他又拿着那幅画来找裱画匠,让他把画上的两个字挖了去,我听着觉得很奇怪,所以对此事还有些印象,当时他在书肆内看到那幅画时就很兴奋的说仇伯驹一定会喜欢的,估计就是把画送给那个人了吧。” “哪两个字?” “道常。” 睢阳城东北十里处有一座仇家庄,仇伯驹正是仇家庄庄主的大儿子,家境殷实,从小不务农业,只爱舞刀弄枪,年少时他和董璜因切磋武艺,成为了朋友。 仇伯驹一怒之下摔碎酒壶,吓得一众壮丁当即下跪,他指着这些人大骂道:“养你们干什么吃的?狗都比你们中用,竟然连黄锦山被什么人抓走了都弄不清楚,还敢舔着脸滚回来?” 管事低首,小心翼翼地回道:“那两个人都不是本地人,我也派人跟踪了他们,他们竟然带着黄锦山去了何叙的别院,这件事实在是让人捉摸不透,那个陆玩查案应该还查不到黄锦山头上,而且黄锦山再糊涂也不会糊涂到把那件事抖搂出来,那就剩下两种可能,一是何叙背后使坏,他来梁国说不定原本就另有目的;二是易言想要借那件事转移陆玩的注意力,可是他为什么这么干呢?难道是得到了谁的授意?” 仇伯驹气得一拳砸在桌子上,怒道:“你的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那件事一旦被捅出来,遭殃的可不止我们仇家庄,易言要是敢这么干,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