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举世皆敌(二)
一战方止,一战又兴。
一场大雪断断续续下了几天,还未消散。山上的对手,却已换了一遭。
昔日友,今日敌,人情翻覆,犹快过天象变换。
六道恶灭奇袭时未能开启的护山大阵,今日,将它的峥嵘显露世间。
玄奥莫测的气息笼罩四方,繁复变换的阵纹咒字绕着万象天宫交错盘旋,整个万象天宫俨然坚实不破的堡垒。
虽守御者只有一人,但却足以抗衡天下!
而今日,四道独具风采的身影毫无畏惧,各自从四方之位向万象天宫而行,一试“刀”、“剑”、“如”、“梦”。
北方,一席月白僧衣的释初心行于风雪中,已至阵法边界,自外看来,宛若一滴巨大水滴将万象天宫包裹,内中宫楼殿宇如水中幻影,想要看的真切,终须入阵一行。
释初心足下无滞,再踏一步,已入阵中。
却见眼前道家殿宇瞬间变换,已成残破佛门寺院。
业火焚烧,整个寺院已成火宅,两侧僧尸堆积,足下血流成海,尸身腐臭味和血腥味扑鼻而来。
天上是食腐的鸦鸟盘旋而飞,宛若不得轮回的冤魂,悲戚低鸣。
好个千佛尽死,万法同悲的佛劫末世之景!
释初心见识过这景象,曾经他触碰杀佛之刀,有一瞬借由遍染千僧之血的杀佛之刀到这景象。
“梦”之阵中,再见的是未来之景,亦是佛陀噩梦。
圣佛尊曾以“宿命通”的大智慧洞悉,佛门东传以来,业力累积,自北魏太武、北周武帝后,佛门或将还有一场杀劫,而这杀劫近在百年之内。
宿命如刀,那挥舞屠刀的又是谁?
释初心默然前行,踩踏着足下翻涌的阴霾邪气,一步步走向寺庙正中的大雄宝殿。
大殿之上,业火犹燃,释初心跨过斜落在地的焦黑门匾,莲座之上,端庄威严的如来佛像被一刀枭首,残破的佛首滚落泥尘,眼睑低垂,似不忍见这残破的世间。
释初心不顾泥污,盘膝坐于断首佛像前的蒲团上,对着断去佛首的佛像轻轻问,“佛若当死,那杀佛者谁?”
此问既出,忽闻魔嚎鬼啸,火舌绕梁的大殿震颤不已,整个大雄宝殿好像魔怪的胸腔,诡怖至极的声音凭空在殿内回荡:“吾子吾孙为僧,披你袈裟,坏你佛法,有僧之名,行魔之道!末法之时,诸佛死寂,颂吾拜吾,魔渡众生!”
声音起时,周遭泥塑的菩萨罗汉、金刚护法如遭蛊惑,纷纷走下法台,空荡荡的泥胎里响着诡异摄人的颂经声,竟举起降魔护法的兵刃,缓慢而扭曲的向释初心围去。
“灭佛者魔吗?那魔自何来?是沉沦心狱,还是……”释初心禅坐不动,心中思索。
而诡异佛胎泥塑已围至他身旁,举起兵刃要将他围杀。
“嗤!”
一缕佛光照下,洞穿了举起降魔杵的韦陀。
“嗤!”
又一缕佛光照下,瓦解了举起琵琶欲砸下的持国天王。
随后千缕万缕,普照无垠,什么诸天神佛,在佛光下尽成土灰。
而佛光交织在释初心,仿若为他背后加上庄严尊贵的圆光,大雄宝殿内,听闻释初心指天誓地,道:“末法之时,吾当为佛,照彻三千,尽逐魔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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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儒门公子许听弦带白绫,披麻衣,一言不发,背琴提剑,直入阵内。
阵中只见万象天宫的宫门,宫门大开,与常态一般无二,唯有一镜,凭空悬于门廊之间。
帝凌天的银色镜面。
许听弦目光一寒,直向银色镜面盯去。
却忽有锐芒一闪,一道诡谲人影从镜面之上脱逸而出,以迅疾无匹之姿许听弦掠去。
“叮~”
许听弦竖剑在手,一声金铁交接,火星四溅。剑,震荡不已,人,一触即分,
甫错锋,已摄魂,再交手,更惊心。
那身影亦同持长剑,足踏宫墙,转折变向,再度袭杀而来。
狠、戾、凶、绝……由一剑,继十剑,转为百剑千剑,宫门原本宽广的门洞顿显逼仄,人影快到了极点,腾挪辗转,踏着门墙不断变向,剑声呼啸不绝。
冷寒的剑光如嗜血野兽的森森獠牙,千道百道剑光交错,便是野兽张开巨口,要将许听弦吞噬!
许听弦一步失机,步步皆慢,他双足扎地,严守四周,但长剑笼罩的剑圈却在狂风骤雨的攻势下渐渐缩小。
五尺,三尺,两尺,终至——
“嗤!”伴随皮肉撕裂开的渗人一声,猩红鲜血泼洒开来,一剑自斜上掠下,从许听弦肩背划到肘背,露出森然血肉。
“咚!”许听弦所背古琴琴带割断,砸落于地,手中长剑亦脱手而出,而那人影一剑奏功,转向再至。
许听弦足下一挑,毫不怜惜的将名贵古琴踢出,砸向那直扑而来的人影。
那人影凌空翻旋,侧身避开砸来的古琴,旋身挥剑再斩。
而一瞬延迟,许听弦亦将脱手的剑反手握回,倒持长锋。
舍弃琴心,唯存剑胆,许听弦拖曳锋芒,剑与剑,人与人,与那人影撞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