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40上 师生贵主相嘲挤情义相战叹百年
唐虽有六省之目,而权重者不过尚书、门下、中书三省而已。尚书省领吏户礼兵刑工六部二十四司,长官尚书令总领百官,仪刑端揆,是真宰相也。高祖皇帝曾以此职赏太宗,太宗即位,遂不复授人,以其副职左、右仆射分领省事,为宰相者加“同平章事”衔,不加者但掌省事,不得至政事堂参军国大政。 中书省掌军国之政令,入则告之,出则奉之,佐天子执大政。门下省掌出纳帝命,总典吏职,赞相礼仪,佐天子以统大政。凡军国之政,侍中(或门下侍郎)与中书令(或中书侍郎)总统,坐论而行之。(注:侍中、中书令因与尚书令同品级,故亦多空置,也以副职侍郎代领省事)以地而论,中书更近天子,然以职权而论,门下有封驳可否之权,所以政事堂开始是设在门下省,到高宗时却吃中书令裴炎移到了中书省,张说又将“政事堂”改作了“中书门下”。虽则如此,门下长官依旧是左相! 所以韦保衡与路岩在政事堂里是小事则小争,大事则大争,中书所出之令,门下多拦着不放,闹得不可开交。现在路岩是走了,于琮却坐了过来,依旧是尚书仆射、门下侍郎,以两省压一省!而且在这厮的拜相诏书上有“勇退无俦,谦光有裕”一语,这话固然有告诫此公“勿争”、“谦和”之意,可是也未必不可以此为盾与自己争闹,毕竟天子都明白称颂他于琮“勇退无俦,谦光有裕”,有了纷争完全是自己咄咄逼人之故!这个道理韦保衡是虑得明白的,于琮便是与他争他一时也得忍着。不过于琮这厮猾贼得很,自己不争却使了、同平章事王铎! 天子未命新相,阁中便是三人,于琮以官以年,这老子以师以年,宛然堂上公婆,将自己这个中书堂老只作子弟新妇!礼大于法,师尊于官,这老子又不勇退,又不谦裕,六十一岁的衰年犹是少年狂态,端居则意气洋洋,临事则舍我其谁!有时真是弄得他坐不敢坐,论不敢论,恼不敢恼!师徒第一次起争执还是为了萧遘—— 三人会食凤阁中,便说起翰林院有一学士空额,韦保衡是心中早有人选,也早放出了风声。没想王铎举着箸便道:“举贤不避亲,老夫以为无逾起居舍人萧遘者!”于琮便和道:“萧氏天下名族,六叶相家,舍人更是形神秀伟,文章绝伦!京城人谓:丹凤门下丹凤过,望仙楼外仙望楼——信哉此言!善哉此举!”(注:大明宫南城四门,自东至西为:延政、望仙、丹凤、建福) 韦保衡心中着恼,手指一松,玉盏便跌在了案子上,却慌手扶起,抬手谢道:“适才思及公主,一时失神!”又问道:“恩师适才可是言翰林学士一事?学生亦以为无逾刘舍人(注:刘承雍,刘禹锡之子),此君才性文章,极肖其父,度支公(刘邺)前荐于我,我疑其有私,不之信,及见其人,遂有对古人之慨,故用为起居舍人!恩师既可,想必于堂老亦当玉成!”(注:刘禹锡与刘邺父刘三复联宗,认为从弟) 于琮不说话,低着头品酒。韦保衡道:“据刘舍人讲,太原太尉当年的祭文,还是其父代为执笔!(注:王铎伯父王播,生爵太原郡公,死赠太尉)”王铎却郑正说道:“老夫荐的是萧遘!”韦保衡道:“恩师,学生之弟已在院中,今又荐用同门,无乃不可乎?且萧遘浮浪,流连北里,何可大用!”王铎道:“名士风流,自古皆然,何足为累?但为国家得才,有何不可?漫说刘承雍不及其父,便是及之,亦不可入,无为人牵鼻!” 韦保衡压不住火,便道:“学生虽不才,乃堂堂中书宰相,此鼻何人敢牵?恩师言其不可入,学生实在不解,愿分明开示!”王铎道:“二王八司马之罪,汝不曾闻之乎?事虽久远,可朝廷未曾昭雪,彼辈犹是罪人子孙,岂可使复入近密之地?”韦保衡道:“若远论父祖之罪,则天下无罪者固少!”便兀自起了身,推开前面阁门凭栏站了,后面省吏正在廊下会食,这般走出去必然要起风议的! 也是可笑,他王归范便是清白门第?王播盘剥百姓,贿赂罪阉王守澄以得相,天下谁人不知?自己欲用刘承雍者,一是此人确实有文才,二是予刘邺人情,三是欲挤张裼夺承旨,四便是天子无论如何也不会以刘禹锡之子为相!萧遘便不同了,但入金銮,便是下一个杨收、路岩!若这厮相知相敬倒也罢了,可这阿物目中无人,侮人太甚,自从自己尚得公主,这厮便视己为妇寺之伦!彼既掷金割席,今日岂倒畀他富贵!不过此事也易了,起居舍人便是中书属官,而自从自己入主中书,这厮便愈发不得意,屡闻怠于职事,王铎若不肯罢,便只得贬了走,门下敢拦便索性闹起来! 听得里面起了身,韦保衡还是如过往一样,过去虚扶了。下到廊子上,王铎道:“荐之在臣,择之在君,于堂老,各荐其人罢!”韦保衡道:“恩师,容学生再思两日可乎?”王铎道:“也好!”声腔也不对,带了气。 韦保衡一回到自己厅事,便将张能顺唤进阁中,就要寻事贬了萧得圣。张能顺却劝道:“相公何不先做荐表?刘舍人无福,再贬不迟的!前些日听郭国舅说: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