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 十六 胡儿眼大夸骑射招讨心小动鼓鼙
,其中凤翔、鄜延二镇是昨日才到的,一望见朱邪赤心过来,便听见有人问: “这是哪部的杂虏?” 匈奴也好,突厥也好,其实相貌上与汉人大同小异,沙陀人作为突厥的别部,开始与汉人也无多差异,可是在西域这将近三百年中,随着势力的消长,他们的身体里都不同程度混与了西域胡人的血液,有的是战争所得的俘虏,也有的是他族的投依,有的是有意的联姻,也有的是一时的媾合。朱邪赤心是在甘州降生的,形貌有七八分似胡,特别是那双碧眼与半脸的紫虬须,分外扎人眼目。他这还算好的,他的族人有一部分就是地地道道的西域胡人,甚至连汉话也不会说的。 “沙陀,代北虎狼,骄得很!” 答话的是忠武军将,这厮们虽没裹黄头巾,可一身都是蹄角,这话分明有相讥相轻的意思。朱邪赤心也只当没有听见,忠武是皇帝的腰刀,他知道的。那厮又瞎指着说道:“那秃头的是云州退浑都督赫连铎,与沙陀是个对头,得隙便咬。那是塞北达靼,人马颇雄壮,便是不知战阵之法,器械也不好!那是契苾,人好忠义,有他家并州大都督(契苾何力)的遗风!”说着便挥手招呼,几个契苾人便都跑了过去。 突然,香风一荡,玉佩声中便看见三个露肩披绸的美妇人出现在了厅阶上。一时诸将都起了哄,打着呼哨胡言乱语起来:“哎哟,小娘子冷不冷?来,军爷与你暖暖手脚!军爷赏你件狐皮氅子!别胡来,多是招讨的家眷!什家眷来,便是娼家!”人听这话,逾发狂肆了。妇人们各自抛下些娇羞、嗔责、笑眼,径直上了车。 朱邪赤心一双眼也随着香车走,一转头却与赫连铎的一双眼撞在了一起,俩人毫不退让,四只眼睛四杆长槊,都恶狠狠的搠了起来。一区草养不肥两群羊,代北乃退浑的祖地,桑干河的上游便唤作浑河川,退浑人的牛马遍布云、蔚、朔三州,乃诸胡之雄长。可沙陀人来了,不久便做了蔚州刺史,后来更是做了代北招抚使,退浑人是争也争不得,守也守不得了。到如今赫连铎的部人几乎全部退出了朔州,可沙陀人却依旧咄咄相逼,赫连铎怎得不气恼?又怎肯再有一丝的退让? 两人便这么相瞪着,直到挪脚拜进厅里去。康承训一身紫袍金带,端坐在当中大榻上,眼似看不看,也不知在思想什还是在回味什。众将拜了起来,他才笑道:“说正事之前,本使与诸公说几句悌己的话,南曲的娼女比北曲的好,有识见,还知道个英雄美人的说法,一个还以为那广陵大侠辛谠便在本使帐下,闹着一定定要见见!莫说是她,便是本使也想见见来!”说着长叹一声,便肃了脸道:“诸公,年节虽近,这年却怕是不能在城中过了,漕路断绝,诏旨严责,不得不如此,王晏权数退,已为曹兖海(兖海节度使曹翔)所替!那辛谠不过一半百老子,广陵布衣,尚能为国出生入死,我等岂可后之?” 这话听来,一似非是他康承训不欲战,乃诸镇将士不欲战!当然歇了这些时,将士也确实是想过了年再挪屁股的。义成、义武两军军将流矢嚷道:“不为讨贼,我等何为在此?相公但下令,谁敢不从?”众人便也都差差次次的和着嚷了一番。 康承训欢喜,道:“公等如此,何忧贼不破!如今情势,以实而论,我亦不劣!戴可师虽败死,然泗、寿依旧未失,滁、和二州虽陷,扬、庐二州未失。泗、寿二州在,则敌不得不继续攻之;扬、庐二州在,则我南面之师不难复振!兖海曹公我极知之,乃元和名臣曹华(以战功封陈留郡王,累赠左仆射、司空)之族孙,左军出身,以战功至陇州刺史,三载考绩,兵士调习,戎装充备,乃得节度兖海。今其屯驻于滕县,有天平、平卢、横海四镇六万之军。魏博节度使何全皞所遣薛尤一万三千军也已过河,将与之同进退!我军一旦拔营向柳子,则此二军亦进——曹公向沛县,薛公向丰县!淮南令狐公(令狐绹)也将遣将出军,先解寿州之围,再解泗州之围! 骄兵多败,自古皆然。乌合之众,安能共危?三面但破得一面,则贼军必然瓦解!公等以为如何?” 忠武将游君楚便嚷道:“相公,兵法: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与其向柳子,莫若鼓行向东,直扑徐州。曹、薛二军齐下,则庞勋必急召兵回援,于时择地迎战,破之不难!不如此我军纵下得柳子,犹有宿州为梗,漕路不得通,泗州不得解,又有何益?”讨平裘甫一役,这厮与张茵同在浙东,高罗锐识得的,便道:“游公,戴相公一军之覆没,岂不失之于速?彭城坚厚,必不可速下!顿兵挫锐,腹背受敌,设有万一,朝廷岂得有河南?”义成军现在是康承训的本军,这些话他不得不说的。游君楚道:“公前诛银刀不滥,则大军至城下,必有中起为变者,何忧万一?”高罗锐道:“滥与不滥,公可问张常谷(张茵字)!”游君楚道:“谁识得他来!”一句话掐死了。 宣武将刘行仙便道:“刀兵犹火,安得不滥?军虽尚奇,忌行险道。贼势正盛,难与争锋。相公之策收效虽慢,然可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