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骤(二)
乔望不记得自己是何时认定要做利己主义者的。 没有人教他,好像从他童年起,他就隐约产生了这个想法,而后逐渐完整和清晰。 利己主义,即以自己的个人利益高于其他一切。 他从不觉得世上有谁可以拯救自己。 包括母亲。 并不是指他不相信母亲是对他有母爱的,只是他的母亲有过太多力所不能及的时候,在求助无果后,小小的乔望不再对依靠他人抱以期待。 同样,他觉得每个人都是如此。 有时,他会反思自己的出生。 他想:母亲这辈子最大的错误就是选择跟他的父亲结婚,而他则是这个错误选择造成的严重代价,要是母亲是个利己主义者的话多好,那么就不会抱有天真烂漫的理想主义,竟然觉得一个满口只有风花雪月的男人能与她一起料理柴米油盐。 他绝不会重蹈覆辙。 所以,他选择了只为了自己而活着。 从小乔望就知道母亲那没有血缘关系的容家的养父母,以及母亲的干妹妹容阿姨。 乔望幼时被带着去容家拜年过几次,那时容家的外公外婆已经回乡下养老,住在一栋可称得上的古董的老宅中, 在那里,他与楚云攸有过几面之缘,关系泛泛。 直到12岁那年,他上初一。 母亲要去国外做三年的访问学者,容阿姨爽快地把照顾他的任务给包揽过来。 乔望第一次来到楚家,大开眼界。 楚云攸和他差不多的年纪,不光有专门的保姆照料他的衣食起居,出门有贴身保镖,家庭教师每个都是名校毕业生。 他想要学网球,父母就给他找来退役的前世界冠军;想要学钢琴,也能找到享誉世界的钢琴家来指点。 人家能被请过来,自然也不是图钱,不过是因为楚家的面子大罢了。 楚云攸可是楚老爷子宠爱的曾孙,举手之劳就能结个善缘,有何不可呢? 楚云攸的书房的一面墙上贴满了他中意的照片,他去北极看过极光,在迪拜玩过跳伞,每年到夏威夷去潜水,他看到电视上说日本的樱花季到了,当天就可以直接飞去本地看。 这些照片被他做成了剪切板报的模式,每张照片贴得东歪西扭,无拘无束。 还有一个玻璃柜。 柜子里放满了楚云攸迄今为止获得过的荣誉,虽然他才不到10岁,但已经参加过不少大大小小的比赛,表演比赛、外语比赛、国际象棋,等等,乔望闻所未闻。 他跟33岁的楚云攸吵要不要全天住院治疗的事时,他质问楚云攸:“你就没有想要做却还没有做的事吗?不能让这件事成为你的求生欲吗?!” 楚云攸搔搔头说:“没有吧……你知道我的,我二十岁前把想玩的事都玩过啦。我没什么遗憾啊。” 乔望快被噎死了。 是啊,这位是金尊玉贵的小少爷,从小到大,只有楚云攸不想要的,没有他得不到的。 普通人梦寐以求的一切,对楚云攸来说是触手可得的东西。 甚至他还玩腻了。 乔望在楚家蹭了三年的精英教育,楚云攸是个怕寂寞的人,干什么都要叫上他作陪。 可以说是个太子伴读。 他跟着楚云攸还认识了一圈年纪相仿的富家小少爷们,相处得不咸不淡,无人正眼看他。 他感到自己的内心深处逐渐滋长出一株带刺淬毒的黑暗植物。 他误入了一个不包括他的世界。 如此的格格不入。 直到后来,他考上一所公立重点高中,可供住校,才总算能从楚家搬出去。 唯一令他烦躁的是,楚云攸真把他当成了哥哥,隔三岔五地往他的宿舍打电话,然后欢喜地与他分享又做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滔滔不绝地一说小半天。 起初乔望还会耐心地倾听,腹诽:这小少爷真是以自我为中心,根本不管别人想不想听。 后来实在是受不了了,乔望只能直说:“你快讲完了吗?我的作业还没写完,得去写作业了。” 次数多了以后,楚云攸半信半疑地问:“有那么多作业吗?” 那时到底是年轻,本来就被繁重的学业压力和排名竞争压得喘不过气来了,他可没空哄小少爷,冷冷地说:“我读的国重公立高中,不是你那种不用竞争高考也能直升欧美名校的贵族学校,我的卷子根本写不完。” 楚云攸憋了一会儿,找不到合适的话,干巴巴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