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6章 琴心番外
廊下的人。
对这个人的出现她毫不意外,“师鸿雪”所有的三段光阴,其二已经过去,剩下一个也必然要出现,但即便做足了心理准备,看到他的时候还是控制不住如临大敌。
千叶的神经紧绷如弓弦,竭力想要镇定下来,但拉紧筋骨的手指还是控制不住颤动了一下。
眼前的身影她并不陌生,属于“师鸿雪”的外貌属实是俊美无匹,而作为最初的神器器灵,他的“温柔平和”又像是最旭日初开、毫无阴霾的天宇,明亮而通透,光辉而静谧,依然是她最初所见时的模样。
那种温柔无害的感觉如影随形,视线触及到他之后,甚至连所有的警惕与排斥都要像泡沫一样破碎融化,只觉得这个人该是如此熨帖可信。
而在透析他的本质之后,这就变成一个恐怖故事强烈的感染力根本容不得人有丝毫抗拒啊。
他的存在本身就在扭曲他人的判断与认知
即使千叶拼命拉扯自己的理智,对他有着极其冰冷与深邃的观察与凝视,她外在的态度也情不自禁软化下来,无法维持原本的敌意,顶多是平静以对。
就像她之前猜测的,“神器”的恐怖必然存在高位对低位的统辖,就如同高魔对低魔的污染与侵蚀,无孔不入,防不胜防。
“来。”他仅说了一个字,千叶便控制不住迈动脚步,淌过覆雪的院落,重又走进廊下。
雪花顺着她的肩滑落,身上破碎的衣物与血水凝固的伤口显示出她经历了怎样一场血战。
琴中剑开辟的这方异界没有太过超脱此世的规则,只是藉由两人的精神演化而就精神领域的高低差距,千叶的识海在他面前完全不够看,所以此方世界的界主,准确来说,应当是“师鸿雪”这也就是天地呈现出来的模样,会是此般纷扬的雪景。
千叶在檐下停了停,发觉自己实在很难摆脱这家伙的控制,索性自己主动一步,坐到他对面。
炉上酒沸,棋盘做几,斟了两盏醇酒。
蒸腾的热气缭绕在此间,触碰到寒冷的空气又转为白色的烟雾,弥散开时很有仙气的观感。
鸿雪端起其中一盏酒,对着她举了举,一口饮尽。
漫天的大雪便在此时陡然转微,蕴着寒意的风拂过,院中的梅花随着雪花簌簌而落,台阶两侧青竹林婆娑摇曳,迎着雪霁的日出,天地之间金光映雪,光华煌煌。
千叶情不自禁为这幅景象吸引去了注视,其实无论是大雪纷飞,还是雪霁日出,在这样的背景之下,把酒问盏又或者落棋手谈,都该是十分快意潇洒之事,她曾在山长的记忆星河中阅览过无处次这样的场景,“朝闻道”中那场下不完的大雪,雪后挺直腰身平静靠坐之人,可因为往往只有山长一人,所以风雅中难减无尽落寞山长没有志同道合之辈,亦称不上是有朋友所以一个迟归崖,才会是那般奇妙的例外。
眼前之人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山长,却完全有着最本质的区别。
人与非人的区别。
所以,如此壮美奇丽之景都未叫她感觉到任何美感,反倒心脏犹如浸泡进苦水之中,每一次心跳每一次呼吸,所浸透的苦楚都像是浓重的毒素般散布到五脏六腑、奇经八脉。
千叶没有被动等待对方抛出话题,她转过头就开口道“当日来天魔境前,你予我说,你说我会后悔,那时的你预见到了什么”
他没有回答,倒要先加以反问“你后悔了吗”
千叶同样没有应答,而是自顾自说道“我相信他们予我说的,你们记忆共享、灵魂为一,连思维都是相通的。按理说,不可能有哪一方将如此重要的信息独藏,但我想到,有一点却是你与他们之间最大的区别,你是器灵,是最初的天外来客,而他们却经轮回,有了此世的人身轮回蒙昧未知,纵他们不受胎中迷所缚,必然也有什么是你借此藏过,而他们不知道的。”
千叶未有丝毫停顿,继续说道“我先前猜测不对,不是要到合为一体时,你们才清晰那所谓降临于世的使命究竟是什么因为说不通为什么会有那般奇妙的巧合。”
“一切出乎意料的巧合,都是精心设计的必然。一者镇守黄泉,一者看顾人间,前有孙耀天与苍梧破天,后有天魔境成形掠夺,最后形成天、地、灵三者之势,条条框框皆是为最后的收割做准备山长为救世所做的一切,冥冥之中都有推手推动他往这一步走去,他不会为任何人主导,但是他绝不会怀疑自己所以师鸿雪这个存在,一直以来的主导者都非山长,而是你才对”
本就是同一个人,对谁提防也不可能对自己提防。
山长自负至极,他正是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出了问题,才会被逼到绝境。
千叶过去一直觉得主导者是山长,因为山长是“现在”,是占据“师鸿雪”这个存在最漫长时间的一部分,也是影响此世最深的人,但现如今的一切,却逼得她不得不修正自己的想法,真正的主导者当是器灵,正是他在背后隐秘操纵,才有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