逐鹿28
甚至往往还要加厚三分,康乐王本人除了温皇后搬进甘泉宫之时见过她一面,并不会来此,倒是康乐王后会定期前来探望温皇后。
日子一久,随同温皇后一起被带至的锦州的宫女内侍们,也慢慢习惯了这样的生活,照样是被封禁,照样一般待遇,倒觉得与昔日皇城中也无甚两样。
只是今日出现在宫门口的身影,倒叫这些人惊奇了。
玄色衣袍,头戴金冠,腰系白玉,身配一柄明珠镶嵌的剑,大步流星走入宫内,气势何其惊人。
接到消息的女官奉命前去禀告皇后时,神情都是恍惚的。
温皇后没有拒绝康乐王的求见她也没这个权力阻止对方的脚步。
有人精心打理之下,甘泉宫内繁花绿植,纵然宫墙门扉挡不住药香浓郁,依然洋溢着一派鲜活生机,自是知晓对方已经没有能力下床榻见客,于是恒襄径直走入了寝殿内室。
温皇后已经被贴身侍女扶起来,只勉强披上了衣袍,还未来得及梳理,看到对方丝毫不知礼数地闯入,侍女们吃了一惊,紧接着心有愤慨又怕受灾,只能躬身低下头去,倒是温皇后扶着靠屏咳嗽,面色如常,示意侍女们退下。
不一会儿留在室内的只剩下恒襄、温皇后与她两个贴身侍女。
缠绵病榻二十余年的女人形容枯槁,瘦削至极,着实不能称是好看,但那双眼依旧明光灿灿,眉目间依然可见旧时倾倒帝王的明艳大气。
“不知康乐王来见,是何要事”温皇后有气无力地说道,语速极慢,每说一个字都像是要用尽全身力道。
即使处境不堪,这番淡然从容不亢不卑气度也着实叫人赞叹。
恒襄打量完人,拱手先是一礼,语声威严沉稳,也无任何对阶下囚的轻蔑“今日叨扰皇后,实非孤所愿,但孤有一事,心切之甚,务必求殿下解答。”
两个自少女时便随侍皇后的侍女,本眼观鼻鼻观心如背景般毫无存在感,听闻这一句心下漏跳一拍,也有不详的预感,什么事非得由皇后来解答但温皇后无所动容,只是慢慢道了一个词“请讲。”
恒襄死死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敢问殿下,当年的嫡皇子是否真的已死”
一语道出,若说是石破天惊之效亦不为过,这骇人的问题叫侍女们的身形俱是一怔,惊愕不已那种诧异并非是真相被戳破一般的震惊,而是对于这个疑问竟然会如此荒谬的诧异显然,连温皇后的贴身侍女都认为这是无稽之谈。
事实上任何会对此感到怀疑的人,都清楚这绝不可能,当年宫禁之中发生的一切早已尘埃落地、无可辩驳,毕竟只要人做过的事必然会留有痕迹,天衣无缝的手脚只存在于幻想,不可能那么多人都眼瞎,也不可能那样形形色色的人们都会默契地隐瞒同一个真相,板上钉钉的陈年旧事,被人以这样的方式扯出来,怎么叫人感到荒谬
所以这种时候,面情依然无所波澜的温皇后就显得格外怪异了。
她若是惊疑亦或是紧张反倒是正常的反应,但当这一切都不存在的时候便有问题了,她的情绪就好像一个巨大的空洞,摸不着边际,也无任何波澜,就好像他所说的,并不是她的孩子死活的问题,而是一句问候般简单寻常的事物。
紧盯着她的恒襄当然奇怪于她的态度,或许是靠得太近,那关注又太过紧切,所以恒襄并没有漏过她眸中一丝异样,那是仿佛黏稠的死水为风掠过一样的动静,极其微小,但他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它的存在。
那是永夜出现希望、荒野走到尽头般,再善于掩饰的人都藏不住的惊人亮光。
温皇后身上一直有种执念,纵然缠绵病榻、数次濒死都要撑着一口气死死不愿咽下地挣扎着,也要继续活下去的执念。
她是在等待着什么
猛然间意识到这一点的恒襄心中一沉,心知当年景星殿中果然存在着某种猫腻
但靠近于这么一个答案的他,还是出现了一向坚定的认知被动摇的恍惚与难以置信难道皇子真的活着
能让萧衡都栽进坑里送掉命的那一位,身份是真的
纵是恒襄都是呼吸一滞,更加用力地盯紧了温皇后“所以皇子被送出皇城当年为成帝所杀的,并不是他”
他的大脑嗡嗡直响“皇子的后腰,确实有鸟形的胎记”
随即他看到温皇后笑了。
那样憔悴病态、枯瘦如柴的妇人慢慢露出了笑容,有一种如释重负般的解脱,本来眸中的神采顿时飘摇如风中的烛火,奄奄一息。
“真好啊”她喃喃说道,忽然就倒了下去。
恒襄一惊,未等他开口,自然就有那两个侍女高声呼救,一个扶住皇后不停地呼唤,另一个连滚带爬跑向门口喊叫医师。
无数人冲进内室,甘泉宫顿时人仰马翻。
康乐王离开时眉宇紧皱,温皇后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他也不敢再以任何话语刺激于她,他的脑中不断回顾着方才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