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兵器(三)
长夜里,只有剑光来势如电,什么往昔、兄弟,都已不复存在。 无邪急急后退,狼狈地闪躲。 “斩厄……” 这两个字,仍然熟悉得如同他自己的名,但“无邪”二字,却从斩厄的脑海里消失了。 长剑落下来。 划破他的衣袖。 碎裂的布条,在风中摇曳。 斩厄望向他的眼神,不带一丝犹豫。 杨玦的话,竟然成了斩厄的天命。就算没有国师,就算大昭马上便要易主,这天下依然是残酷无道的天下。 匕首上刺,寒光掠过斩厄的手腕。 鲜血喷洒而出。 长剑立即换至左手,他依然攻势不停,只要无邪不死,杨玦不发话,他就不会放下手里的剑。 失去记忆,不会说话的斩厄,只是一把杀人的兵器。 这曾经是国师对他们的期望。 兵器。 主子是刀,他们又怎么能是人? 但主子从来没有将他们视作死物,他和斩厄以人的身份长大,死的时候也该像个人才对。 铁刃撕开血肉,洞穿身体。 无邪呕出一口暗红色的血。 杨玦在昏暗中轻笑了声,朝斩厄喊了个“停”,而后同无邪漫然地道:“你以为你能逃去哪里?” “那你呢,你又以为你能逃到哪儿去?” 无邪瘫坐在地上,用力捂住肚子上的伤口。 不算要害,但仍然血流不止。 他喘口气,吐掉一口血沫子,嗤笑道:“就算你带着斩厄,也不可能从洛邑全身而退。” “哈、哈哈哈哈——”杨玦闻言,忽然狂笑不止。 “怎么?伱真以为我只带了一個斩厄?” “我便是个傻子,也知道不能孤身闯来薛嘉的地盘。” 杨玦依然倚在墙边,不向他靠近分毫。 无邪微微垂眸,望向自己发抖的手。不是因为害怕,也不是因为冷,但手上黏黏糊糊沾着的血,让他战栗不已。 “大厦将倾,殿下不去守着宫门,拦住信陵王,却带着大军跑来慕容家抓人,是终于疯了不成?” “我疯不疯,用不着你来评断。”杨玦的声音突然冷下去。 无邪猛地起身,受伤的右脚用力踏在地上。 不等杨玦反应过来,他的人影已掠至斩厄跟前。 匕首重重没入斩厄肋下。 杨玦一震。 斩厄低下头,神情呆滞地看着无邪。 风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无邪沾着血的双手,紧紧按在匕首的柄上。 尖而薄的利器,准确地刺入血肉,斩厄的血流到他的手上,和他自己那几乎要沁入皮肤的血腥融为一体。 想起来。 快想起来。 无邪在心里默念。 无能的期待,最显凄凉可笑,可他只能如此期盼。 “斩厄,求求你了……”无邪手下用力,匕首又刺入两分,直至尽头。 然而,斩厄还是神色不动。 脖子被一把扼住。 无邪被他用力地摔出去,“嘭”一声重重倒地。 尘土扬起,斩厄张开嘴,血像流水一样淌下来。 他趔趄着后退了两步。 杨玦厉声喝道:“杀了他!” 斩厄一手垂在身侧,一手紧紧握住剑柄。 “还不快动手!”杨玦冷冷地看着他。 三年前,一夕生变,薛怀刃和祁太微消失无踪后,无邪和斩厄也不见了人影。他一直以为,斩厄也跟着离开了。 直到从西北回来,再见斩厄,他才知道,国师做了什么。 那个时候,斩厄便已经不记得他是谁。 国师弄坏了斩厄的脑子,把他变成了一个没有记忆的蠢物。“养育”一个没有过去的人,似乎是国师的癖好。 但很可惜,斩厄不是薛嘉,也永远不会成为另一个薛怀刃。 因此,没有多久,国师便厌了。 他把人丢在镇夷司的地牢里,弃之如敝履,再也没有去看过一眼。 到最后,斩厄这个名字,也没有任何意义了。 是以,不管无邪如今怎么呼唤他,都只是在呼唤一个已经不在的人。 狂风吹过,白烟缭绕。 斩厄的剑,提起来,刺下去,又提起。 地上的无邪,咳嗽着,鲜血呛入鼻腔,满脸都是。他睁着迷蒙的双眼,轻轻抓住斩厄的裤管,呢喃道:“咳、你个傻子……要、要是咳……要是哪一天想起来了……咳……可怎么办……” 长剑颤了下。 无邪的手指,用力一拽又松开,无力地落在地上。 小时候的事,反反复复出现在眼前。 他大概是要死了。 “无邪——无邪——” “你在看什么?” “你瞧那个人,生得是不是同我很像?” “是挺像,都有眼睛鼻子和一张嘴。” “啧,你好好看看,分明就很像!” “我又没说不像。” “说你光长个子不长脑子,你还不认。傻子,哼,你仔细瞧瞧,那人长得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