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自证
距京师足有千里远。 若使人去追查这幅画为何会出现在此处,去搜集线索,去寻人证,纵是一切顺利一来一回少说也要十日。 十日太久了,十日后的真相意义已经不大,甚至无人会听。 且本该在并州的画出现在此处,足以说明这场针对她的局设下已久,只是刚好撞上了今日这个好时机——既是局,那么十日的时间便足够让谣言发展至最不堪的程度。 所以,来不及了。 喜儿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内心焦急不安:“女郎……” 她自然知晓这画的一切来历与归属,但她的话做不得证据,女郎没开口前她不敢乱说。 心有已有决定的常岁宁,看向了褚太傅。 “太傅所言甚是。”她道:“所谓女子名节清白与否,不该交由他人来评断,亦无评断之标准,甚至名节二字的存在,本就荒谬腐朽。” 解夫人皱眉无声嗤笑。 何等不知羞耻而又狂妄之言。 不该交由他人来评断? 那她堵得住全天下的嘴吗? 视线中,那少女神情称得上泰然,竟语出惊人道:“若我曾与周顶果然有所谓男女之情,亦无不可承认之处。” 她视名节于无物,亦不曾想过要抹杀否认属于阿鲤的一切。 “但没有就是没有,我断不可能认下这子虚乌有的污名。” 阿鲤接济之举本为一腔善意,纵是闺阁少女识人不清为人所骗,的确湖涂了些,但这绝不是周顶害她杀她的理由—— 更不该在她被害之后,还要被冠上与杀人犯有染的名声,这于阿鲤而言是一种莫大的羞辱。 她断不可能让阿鲤让自己沾上此等虚构的污名,哪怕一刻都不可以。 常岁宁立在二楼中央被众人围起之处,环顾眼前众人。 所以她等不了十日。 她要在今晚,此处,此时,于众人之前,便彻底断绝这污名缠身的一切可能。 所以—— “这画非我赠予周顶。”她扫向那幅少女红豆图,否认道:“亦非出自我手。” 对方手中的画是真的,但话是假的。 背后之人以半真半假为手段,筹谋已久,心知她一时寻不到证据证明话是假话,认定了她此时百口难辩。 她此时既然证明不了那假的是假的,那索性就将真的变作假的。 于是她再次否认:“我从未画过这幅画。” 喜儿呼吸窒住。 虽说面对这些居心叵测的小人,根本不必拘泥手段,但……女郎这样行得通吗? 会有人信吗? 若被人揭露女郎撒谎,会不会更麻烦? 喜儿紧张不已,急得快哭了又不敢表露——女郎如今的脑袋该不会时好时坏吧? 不对…… 麻袋! 喜儿忽然想到了那日的麻袋。 对,女郎行事,必有缘故! 在内心虔诚遵循“麻袋真理”的喜儿得以慢慢冷静了下来。 常岁宁的否认清晰地传到了周围每个人的耳朵里。 那男人激动地道:“常娘子果然不肯认……可这上面都有常娘子的名字在!清清楚楚地写着了!” 常岁宁平静道:“我说了不是便不是。” “常娘子既说不是,那想必便不是。”一直在旁静观的解夫人开了口。 常岁宁看向她。 魏妙青也看过去,眼中莫名警惕——这解夫人能说得出此等为人解围的好话来?后面该不会还有什么“但是”吧? 解夫人澹声道:“但空口总是无凭。” 魏妙青咬牙:“……!” 她就说吧! 解夫人看着常岁宁,面容公正整肃:“到底这幅画此时是摆在了众人眼前的,常娘子若想自证话中真假,便还需拿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才行。” 常岁宁请教道:“那依解夫人之见,晚辈应当怎么做方可自证?” “最能服众之法,莫过于常娘子此时当场作画一幅——”解夫人微微含笑,看向楼中众人:“今日诸多饱学之士在此,亦不乏精通书画者,常娘子只需另做一幅画出来,交由诸士甄别分辨,若两幅画果真非是出自一人之手,经诸名士之口,自然可证常娘子清白,再不敢有人质疑胡言。” 短暂的思索罢,不少人皆赞成地点头。 “这是个好法子……” “常娘子只需画便是,纵女儿家之作大同小异,我等必能分辨出不同来!”有人保证道。 “没错……各人笔法不同,纵是称得上高明的临摹者,细微之处亦可见纰漏在。” 那些细微的不同,或可轻易蒙骗寻常之人,但他们当中有闻名于大盛的书画大师,亦有褚太傅这座大山在—— 他们有绝对的自信不会被这等闺阁女儿家之作混淆去了视线。 看着那一双双或因得了她盛情招待,而格外热情的眼睛,常岁宁不禁庆幸,还好她本就是个“假”的。 得了诸人附和,解夫人甚是满意,再次看向常岁宁。 不画? 那便是心虚,不打自招。 画? 若是刻意画得不成样子,断无服众的可能。 至于刻意改变笔法? 解夫人在心底冷笑。 且看这幅少女红豆图便可知,对方才气平平,并无瞒天过海的本领。 纵此处皆是她这拜师宴的宾客又如何? 这么多人,是不可能同时撒谎的。 也没人会为了区区一个小娘子的名声来冒险撒谎,反毁自己清名。 她且要看看这小姑娘到底狂妄无知到何等地步,又能强作镇定到几时—— 在一众附和声中,她适时地开口问:“不知常娘子意下如何?” 常岁宁点头:“此法甚好。” 解夫人微抬眉,颔首。 那她便拭目以待了。 见妹妹点头,常岁安立时道:“来人,备纸笔!” 旁人不信妹妹,他自是信的! 少年憋了一身劲没处使,亲自扛了张书桉过来,“彭”地一声就摆在二楼中央。 姚夏连忙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