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啊！

面前通讯器的声音转移成后方剧烈的轰响。

更恐怖的是伊洛丝从反光镜看到的画面——

跟随着他们的那辆车，这一刹那已经变成摔落悬崖的巨石，不断将沙丘砸出裂口。扬起的沙尘形成了一道道涡流，像极了疯狂的风暴眼。

沉重的响声尚未完全消散，又是新的一声，它从侧上方不受控制地朝他们的方向翻滚而来。

“继续开。”伊洛丝丢下一句，按下中控的解锁，立刻跳了车。

她的动作相当快，开关门的气流变化可以忽略不计。侠客吸了一口气，眉宇因此轻轻皱起来，他紧绷着肌肉，稳住了油门。

在松散的沙面行驶，下坡本就比上坡更难控制，他也没法在半途刹车。侠客尽力屏蔽了一切关于那辆车该怎么办的思绪。

他大概猜得出发生了什么。

沙漠地区的水源往往是地下水，会湿润周围的沙子，形成湿沙。在一块已经形成小塘的水源附近，沙丘下很有可能存在湿沙。

他们前车的痕印带动了覆盖其上的干沙，增加了后车突然接触湿沙的概率，摩擦力迥然变化，极易导致车辆失控。

而此时，那辆车已经保持着头朝下的姿势，连带车前飞扬的金属碎片和黄沙，静止在伊洛丝面前。

她小幅度地挥了一下手指，牵引汽车复位。重归引力掌管的银色碎片，金色沙砾沾满了太阳迟暮的色彩，飞舞着，像告别的火花。

伊洛丝再才把视线投向翻车时就撤了出来的三个人。

玛琪单手拎着两桶水。另外两个坐在前排的，只来得及拉手刹，什么都没拿得上。

芬克斯的表情略带了一些尴尬，也许因为见到了塌陷的车头。

发动机盖凹了进去，保险杠已经完全脱离，零零散散的车件有点像沙漠中的稀疏绿洲——不过他没把这句话说出来，只说了句，“我的错。”

虽然他也不明白为啥会翻。

“……”伊洛丝一时失语。后面这句其实不太能说服她自己，“人没事就行……”

“你驾驶‘过山车’的技术确实是一流的。”飞坦边走过来，边促狭道。

芬克斯不服道，“你行你上啊？”

玛琪拉开了半扇破损的车门，开始查探车内的物品，那两位终于意识到轻重缓急，虽然还在斗嘴，也走过去帮忙。

听着无聊的对话，伊洛丝揉了揉眉心，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平静下来，却在下一秒愣住了。

除了车内弥散的味道，她还听到了什么声音。这辆车确实搭载了不少液体，问题是这个声音并非来自……

她快速定位到源头，视线集中于车旁一块特别的碎片。它的边缘，沙土的颜色要比别处深一些。

嘀嗒。

液体在微弯的碎片上轻轻晃动，盛着落日幽冷的血色。

折射的冷光瞬间冻结了伊洛丝全身的血液，她自己的心跳覆盖了所有声音，像有只失明的鸟在脑子里嘈杂地啄飞，啄开了闸门，那些沉寂已久，几乎快被时光掩埋的记忆，洪流般猛然涌出，顷刻吞没了一切。

“跑……”她嘴唇颤了颤，身体自发地后退了两步，突然大声喊道，“跑啊！”

尖锐的警告在空旷的沙漠回荡，撕裂了寂静。

"啥？”芬克斯和飞坦愣住了，转头，瞧见伊洛丝苍白的脸色、缩小的瞳孔、额边的汗珠。

两人心一提，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却更茫然了。

她说跑，可是她却停在原地。

“你……”飞坦开口想问什么。

玛琪神情凝重地朝她走去，不知为何中途站住。

迎面吹过的风带来了刺鼻的气味，伊洛丝仍然凝视着那一点。她望见一缕蓝色的烟雾，从破损的油箱处袅袅升起，那是燃油蒸发形成的。

她垂落的手臂无意识开始颤抖，肌肉似乎失控了。

直到一个很重的力道，从背后拽住她的手腕，拉动了她。

“撤。”库洛洛果断地说，然后半刻不停地抓着她往下跑。

说实话，库洛洛也不知道她要跑什么。他只是有种熟悉的不妙感。

芬克斯三人被紧张兮兮的气氛裹挟，提起手边还没撒或没坏的东西，跟着他们一起跑。

手上传来的握力，好像真的把伊洛丝的魂拉了回来，她的双腿终于开始听从命令。

库洛洛的温度通过掌心源源不断地传给她，于是她僵木的身体更清晰地感知到了自己的存在。

血液在体内流淌，呼吸在胸膛起伏，汗水顺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