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抗
关上门的同时,飞坦重获了身体的掌控权,门把手在意识回身前被折弯。这算什么?远远不够。胸腔生出一座随时要喷发的火山,岩浆在静脉中像蜿蜒的毒蛇般翻腾,腥甜火焰反入口鼻。 不够。要挖出她的眼睛,割破她的气管,扯出她的舌头,敲碎她的牙,让她再也不能…… “阿飞。”伊洛丝的声音从门后传出,软绵绵像毫无攻击性的小羊羔。 “……” 是被操控的后遗症。 他攥紧拳头又松开,重重吸了一口气,抬起手掌按在脸上,想以此缓解血管跳动的抽痛。 妈的。 “你体会到我当时的心情了吗?”她还在继续说,“被人挟制并不好受,对吧。” “………” 久久,他不发一言下了楼。 …… 伊洛丝原本没打算开口。 可是飞坦的杀意太笨拙了。如果杀气是凶器,那他的刃戳在身上的力度大致相当于一只昆虫伸出节肢准备碾碎一滴露珠。 不疼也不痒,但是有点烦人。 他怎么敢? 她的视线扫过坐在床边沉默的库洛洛,不知为何更烦了,朝后瘫倒在被子上,头发随意地散开。 “都怪你。”伊洛丝半眯着眼睛,踹了他一脚,有气无力地又重复一遍,“都怪你。” “……”库洛洛侧颈看了眼,喉结滚动了一下,成功被她的无力传染。 极度危险的生物褪成幼态,发泄着稚气的怨,毫不设防,漏洞百出。阳光被窗切割成光柱,像宝石的棱边,将她封存其中。恍白皮肤漫出的过量光线灼疼了视网膜,顺着神经占领了大脑。 库洛洛的脑子开始一片空白。 一直以来没几个人能跟上他的脑回路,遑论知道他在想什么。朋友也一样。他们因为共性走到一起,这种共性不是思维方式。只有他自己永远清楚自己在想什么。 现在这个“永远”覆灭了。 一片空白的脑子怎么可能想得明白原因。 但这种感觉不是空白,熟悉到理所当然。思维在她眼里坍缩成光斑,消散在空气中。 有点像她的念能力。 身体大概也不是空白。 “松手。”伊洛丝冷冷地斥道。 库洛洛被唤回一点意识,才发现自己捉着她的脚踝。他稍稍扬起眉骨,突然开了心窍,想通那时候侠客在发什么呆了。 他应声松开手,然后又被踹了一脚。 伊洛丝边踹边骂,“你也要反抗我?” “……没有。”库洛洛明确地感觉屁股疼沿着脊柱传导成后脑疼,很不对劲。他盯着地面,扶住额头。 听到“反抗”二字,眼前应景地浮现出她哭得水淋淋的脸和潮红的眼角。加上她小猫,不,小老虎挠人的力度。见血封喉的神兵利器,只剩绵绵软软的反抗。 想。 以别的方式,在别的场景。 想法就是做法。 ——对,这就是头疼的来源。就像走上战场突然凝不出盗贼的极意。这种无力因为相关场景的逼近愈演愈烈。 是“阻塞现象”。 胜利在望,职业选手变得更加在意自己的行为。因为小心翼翼不想犯错,以至握不住最趁手的武器。像无比激动的人一样“哽咽”住,无法自然地发挥实力。 不,现在的情况更复杂。 引诱,他是游刃有余的职业者。实战,他是空有理论的初学者。如何处理大脑一片空白的奇怪现象,他…摸不到的问题怎么解决? 不必解决。 没错。这种无力和紧张,害怕能有什么关系?他只是太兴奋。因为一切绝不再是“不可能”了,近在眼前,触手可及。他需要冷静,权衡,计划,以确保得到最想要的宝物。从里到外,毫无保留,无损的,全部的。 所以现在。 库洛洛捂住脸,只挤出了四个字,“…别踹我了。” “……”伊洛丝挑起眉梢。她没想到库洛洛的态度如此消极,说是求饶,更像撒娇。以儆效尤意外好用。 坐在床沿的人和陈旧回忆里的影子重叠了。她撑起脑袋,饶有兴致地轻声唤他,“过来。” 库洛洛听见了这声命令,看过去,他没动。 或者说,库洛洛以为自己没动。眼前的画面放大到能看清她脸上的透明绒毛,估摸是睫状肌调整了晶状体,焦距变了。光暗了,大概是哪片云飘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