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0 章
r> 但其实这话也没说错。从前她还是公主的时候,曾经差一点儿就披上了嫁衣。 - 那个时候叛军已起,从南到北连破三城,直指盛京城而来,所向披靡。叛军麾下的少年将军也在那个时候名声大噪,战无不胜的威名随着大魏的垂垂老矣而迅速传遍了整个中原大地。 少年将军,俊朗如星。如果不是他手持刀戟杀人如麻,倒还真是闺中少女的梦中情人。 谢召的父皇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动起了脑筋,想要塞个女儿给他做夫人,以此试图与叛军示好,求的片刻的喘息时间。 但宫里待字闺中的公主只剩下霜华公主一位。 彼时谢召年纪尚小,性子又倔,皇帝犹豫了一阵子,害怕她不愿意嫁,于是瞒着谢召,派了使节去了敌军的军营。 皇帝本来并未抱什么希望。 谢召年纪小,年幼时因一场大病在宫外住过好一阵子,从此养成了一副野性子,用皇帝的话来说就是“浑身上下长了刺”,和她那些柔顺温婉的姐姐们截然相反。 皇帝也因此不喜这个最年幼的女儿。 使节见了这位传闻中战无不胜的战神将军,哆哆嗦嗦摆明了来意,没想到少年将军看了她的画相,居然轻笑了一下。 “回去告诉你家小殿下,”将军说,“若她愿意嫁,我就娶她。” 使节没想到他答应得如此轻易,三寸不烂之舌还没来得及施展,一时呆了:“……啊?” “公主是贵人,鄙人久仰公主大名,从未敢妄想与公主结为良缘。”小将军说着,背过身去,忽然压低了声音,笑问,“但你家殿下……是真的愿意么?” 霜华公主当然不愿意。 使节回到盛京,谢召才知晓这么一桩事,差点没直接气厥过去。她在皇帝殿前跪了一夜,终于等到了她父皇见她一面。 “儿臣不嫁贼人。” 当时她还不是纸人,夜色深重,寒气渗骨。谢召双膝跪在地上,冻得发麻,却依旧腰板挺直,目光灼灼地仰头看着她父皇。 可是皇帝垂眼看了她一会儿,满眼的怜悯:“霜华,别这么说你夫君。” “我不要这样的夫君。”谢召毫不掩饰脸上的厌弃之色,说,“他俘我百姓、夺我江山,不是贼人还是英雄么?我宁愿死,也不愿意嫁!” 皇帝沉默了一会儿,过了半晌,一声嗤笑,随即拂袖而去。 “你若是想死,朕不拦着你。”皇帝眼底冰冷,淡淡道,“但你父皇还不想死,所以你必须给朕活着——无论你怎么想,这门亲事,你必须答应。” 后来亲事当然没结成。 叛军依旧北上,她父皇带着他的后宫三千佳丽忙不迭逃之夭夭,谢召独守盛京城,这门亲事就这样不了了之。 她父皇苟且偷生,而她却从城墙下一跃而下。 冥冥之中倒是也印证了她和她父皇当初的那段对话。 - 这世上,有多少女子会坦坦荡荡地说“我不会嫁人”? 时湛听了她这番多少有些离经叛道的话,倒也没显得太惊讶,仿佛已经料到了她的答案似的,抿了抿嘴,“哦”了一声。 谢召觉得,这大概是因为,他知道自己不能算得上是正常的“人”。 她想了想,补充道:“我也不知道还有几年可活,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时湛忽然开口打断了她:“你这小纸人说什么呢。” 他撇开眼睛不看她,嘴上却说:“你说点吉利话,别瞎说。” 谢召摇摇头:“可是我不能骗自己。” 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轻声说:“我老爹扎纸人的手艺,若是排第二,没有扎纸匠能排第一。我才醒过来三月有余,这纸壳子就开始破损,我看我能撑两年就该感恩戴德了。” 时湛望着面前的篝火簌簌,不讲话了。 谢召想了想,道:“不过若是我嫁人,只要是心意相通,绣纹是什么样的我大抵也不会在乎。鸳鸯戏水就戏水吧,针脚粗陋就粗陋吧,既然是对方亲自绣的,那我也可以姑且忍了。” 寒意渐深,一阵冷风吹来,时湛打了个哆嗦,咳了一声:“你去休息吧,我守着。” 谢召眉头一皱,本能就要反驳他:“你行么?你这弱不禁风的,别明天早上已经僵了。” 时湛:“我不行,你难道行么?” 谢召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当然啊,我又不会冷。” 没等她反应过来,时湛已经一副大无畏凛然的样子站了起来:“我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