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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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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日里那些人都是半夜才至,我怕小儿看见什么不该看见的东西,因此每次傍晚,我都提前把他支到山下去。小孩子走路慢,便能刚好和那些上山来的人岔开,待他回来,那些人也差不多下山回去了。”

“没想到这太阳还挂在天上呢,这些人就火急火燎地往家里来,恰好让小谢姑娘撞见了。”

片刻之后,谢召扶着那孱弱的女子在窗边椅子上坐下,唤那小男孩去取了茶壶和茶具。

小男孩很乖巧地出声应下,匆匆推门出去,回来时双手端了个小盘,盘中一套紫砂描梅茶具。

女子换下衣裳,便净手烹茶,以新雪水为茶底,撒一把干梅花,一时间满室清香。

这屋中虽然墙瓦砖石、家具内置瞧着寒酸,可案几置琴、墙上挂画,女主人精通茶道,怎么看都更像是大户人家风雅贵女。

谢召正在心里犯嘀咕,女子似乎看穿了她所想,将小男孩支走,然后抿唇一笑:“我姓郗,姑娘唤我郗娘子就好。”

谢召拨弄着茶盏的手指微微一顿:“......广陵郗氏?”

大魏朝上下二百年,无数风流人物、名门侯爵。这些世家大族在无数风云诡谲的惊变和波澜中沉沦起伏,尸位素餐,早就染成了蝇营狗苟的模样。

而广陵郗氏则是一股清流。

郗家百年,不出武将,只出文官;不出佞臣,只出清流。

据说郗氏第一代家主虽是武将出身,却极其厌恶战争,因此临终前立下祖训,倘若盛世太平,为功名官衔从武提刀者,身故不入郗家祠堂。

“没有广陵郗氏了。”郗娘子淡淡道。

她眼睫低垂着,声音还有些虚弱:“......都说人活世间,先妥帖活下去,再去追求些风雅之物。可我这些字画琴茶都是闺中的旧物,经年累月有了感情,想拿出去当了又不舍得,怪难为情的。”

茶水滚沸,烟雾袅袅上升,顺着半开的窗户丝丝缕缕飘到院子里。谢召隔着朦胧水气看着端坐对面的女子,忽的说了句:“......对不起。”

十二年前,北狄进犯大魏北疆,谢召的父皇却执意遣时任太仆寺少卿的郗家少主郗照领兵出征,一时间百官进阻,可皇帝心意已决。

可郗家无武夫,郗照一个当朝探花郎,又如何领兵打仗?

谁都知道,郗家这下是保不住了。

据说郗照接旨之后,在家中祠堂跪一夜,不到而立之年的人,一夜白了头。第二日,他便遣散了府上所有的仆从下人,为自己置了一口薄棺。

当年冬天,郗照在北疆草原被俘,自刎于三军之前。随即天子震怒,下令诛郗家九族。后在郗照的苦苦哀求之下,郗照唯一的妹妹被剥夺爵位,贬为平民,从此不知所踪。

如今看来,侥幸逃过一劫的妹妹,正是谢召眼前的这一位了。

郗照三岁开蒙,五岁出口成诵,十岁拜师前太子太傅,被太傅赞“有相公之才”。十六岁作《盛京赋》,十八岁高中一甲进士第三探花,长街策马,天韵风流。

他死后一十二年,直至大魏寿终正寝,再也没有任何学子能够望其项背。

......

郗娘子听了谢召这一声道歉,莫名其妙地抬起头来,笑道:“是我自个儿提起的旧事,好端端的,姑娘道什么歉。”

谢召却心道,要道歉的。

虽然大魏已亡,她父皇也成了前朝废君,她死过一遭,如今连姓氏都改了,但沈家人造的孽、犯的错,还被沉甸甸地封存在岁月里不知那个角落,拎起一看,全是哀嚎的血泪白骨。

“......不值得。”谢召说。

郗娘子还是笑,笑容却显得有些苦涩:“雷霆雨露皆是君恩,何来值不值得一说?只要为了大魏而死,都算是......死得其所吧。”

谢召抿了抿嘴,不知想到了什么,不说话了。

两人各自喝茶,郗娘子突然说:“小谢姑娘,和你一起来的那位郎君呢?”

谢召:“......”

时湛怎么这么长时间还没回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刚准备出去看,一旁的窗沿忽然被人扣了两下,紧接着一只系着红线的劲瘦手腕攀上了窗沿,时湛的脸出现在窗户外,腰板倒是挺得板直,向屋内微微颔首·:“郗夫人,阿召。”

连“郗夫人”都知道,也不知这人躲在窗户后面偷听多长时间了。

郗娘子的目光定格在时湛脸上,似是恍惚了一下:“你......”

时湛说:“免贵姓谢,来前给您过写信的,是阿召的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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