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r> 良久,她低声说:“我不会冷的。” 谢召心想,若是覆雨在场,听了她这番话,估计又要吓得发抖了。 想到覆雨,谢召有点烦躁,也不知道她现在人在何处。 那少年打量了她一会儿,“哦”了一声,没追究她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问:“所以你也是被卷进老侯爷的‘魇阵’里的么?” 谢召看了他一眼,心里默默想道:原来这就是“魇阵”。 她从前在家听老爹说过。老爹说,人之将死,若是有什么未了的遗憾或是念想,求不得又放不下,执念至深,便会形成“魇阵”。 逝者三魂七魄被困入其中,解脱不得,就成了孤魂野鬼,凶煞异常。普通人一旦被卷入,多半凶多吉少。 而普通人中,数办白事的人家最怕“魇阵”。 一般丧葬生意人家做生意前,都要打听打听客人平生诸事,再考虑做不做生意,以免误入阵中——生意没做成,反倒误了自己性命。 谢召:“......” 老爹,您真是独具慧眼,接下了这么桩生意。 少年见她垮着个脸,又打量了她的装束一番,了然道:“姑娘是来办丧仪的的吧,不懂破除魇阵,也是很正常的。” 谢召问:“你会?” 少年坦然道:“不会。” 谢召:“......” 她刚想开口嘲讽两句,紧接着就听那少年道:“但这是我家,我对这儿熟悉些,说不定咱们能想想办法出去呢。” 我家? 谢召愕然望向他,脱口而出:“你是时湛?” 少年抬手低眉,对她行了个世家公子的礼:“哎,正是在下。” “?” 谢召盯着他,往后缓缓退了半步。 三炷香的时间之前,时夫人刚刚抹着眼泪和她说:“寄去的书信都石沉大海,老爷和我本来还想着,国子监学业繁忙,他大抵是忙着求知考学,顾不上家里事。可盛京被围三月,粮水全断,听闻城中高门大户都开始易子而食,阿湛他......” 她哭得肝肠寸断,说不下去了。但谢召知道,这种情况下,人估计是没了。 可是—— 阿湛他杳无音信几个月,他爹从病重到仙逝都没露面,结果突然出现在了这大煞不吉的“魇阵”里。 谢召脸色变了几变,最终闷出几个字:“你,是人吗?” 这话问的很突兀,也没什么礼貌。时湛愣了一下,刚准备开口,忽然听见庭院另一头,远远传来一阵脚步声。 脚步声簌簌,由远及近。 时湛当即拉着谢召往院墙后一闪。 谢召给他拉得一踉跄,一头撞在他胸口上,被时湛伸手护住。 两人堪堪站定,就见一群身着红衣红裙的女眷提灯从他们刚刚站立的地方经过。 静雪冷夜,这些人脚步匆匆,身上却没沾上半片雪花,犹如鬼魅。 最后一人脚步一顿,抬起头来。她目光逡巡一圈,似在寻找什么,最终无所发现,愤愤跟在众人身后走了。 谢召看得清楚,这群人,通通没有脸。 这场景实在太过诡异,谢召一扭头,却发现自己身边已经没了时湛的人影。 她这才发现,时湛已经撤到了距离她几步开外的地方,双手捂脸,小声嘟囔:“得罪,得罪,男女授受不亲......” 谢召:“......” 她默然片刻,听见脚步声逐渐远去,走过去拍了拍他:“对不起。” 时湛把捂着脸的手收回来一只,变成了单手捂脸的姿势:“客气,客气。魇中凶煞,我们身无长物,最好还是不要与那些人直接接触。” 魇中众生皆为虚相,除了误入的人和与逝者执念息息相关之人,其余众人都是行尸走肉般的躯壳,大多也不以凡尘间的真实面貌示人,所以没有脸。 而这些“躯壳”,对误入者异常排斥。 换言之,谢召若是方才跟着“覆雨”走回灵堂,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谢召犹豫了一下,还是说:“我是说,对不起,方才问你是不是人,是我唐突了。” 时湛“啊”了一声,把另一只捂脸的手也收了回来,看向她。 这人眼睫漆黑,眼珠也黑,上好的徽墨似的。一眨不眨看着人的时候,有点儿蛊惑人心的深情相。 时湛笑起来:“那么,我是人还是鬼呢?” 周遭一瞬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