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

岁末年初，写场雪来的令人猝不及防。

毛利兰抬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冰冷冷地在她的手心里化为了一滩水，“下雪了。”

“今年的第一场雪。”站在门口的诸伏景光与她一同看向依旧热闹的街道。

匆匆忙碌的人们无暇去顾及这些只有闲人才会注意到的浪漫事，他们只知道雪越下越大，很影响出行，表情不耐烦地几个人用力的蹬着车子，卷起了和泥土融为一体的雪花，飞溅又落下，让他不禁回想起了自己第一次执行任务的时候了。

那是他第一次将枪口对向一个无辜的人，但为了赢得组织的信任，他只能任由那颗子弹射入那个中年人的眉心，血红飚出，拎在手里的蛋糕盒掉在了地上，奶油的颜色糊在了透明的盒盖上，随之滚落出来的还有放在包装袋中的毛绒玩具，男人瞪大了眼睛，重重地倒在了雪地里，脸上的笑容还未来及褪下，便没了呼吸。

他的任务顺利完成了，可那个孩子却再也等不到今年的生日礼物了。

对与错自那一次的染血，再难划分得开界限，就如同诸伏景光与苏格兰，光明和阴暗交替下的两个灵魂，有时候，甚至连他自己也难以分清，他究竟是谁。

一颗心，不知不觉也就变得冷硬了。

这件事一直深藏在他的心底，甚至和zero都没有讲过，但现在却想将这些告诉她，纵然他们相处得已经很久很久了，纵然她也见到了他属于苏格兰的另一面，可这充满了血腥与肃杀的一面，却是从未在她的面前铺开。

他不想隐瞒她，想让她完整地认识到那个同样也有着很多缺点和残忍一面的自己。

风雪不断地从门口灌入，扑到他们的发丝眉间，着了一片银白，她抓住了他的手，微凉地掌心将它包裹住了，放到了嘴边轻轻地呵气，仰起脸来笑看着他说，“这样是不是就不会冷了。”

有些孩子气的举动，切切实实温暖到他了，指尖上传递来的温度，足以燎原，一点点蔓延到了心间，诸伏景光深深地凝望着她，许久不曾言。

“黑暗中的正义更伟大。”毛利兰将他的手放在了离自己心脏最近的那个位置上，“未来的每一天不论是风雪骄阳，亦或是春暖花开，我都会陪着诸伏先生的身边，一起去经历所有的美好与不好。”

原先她一直都以为救人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直到现在，她才真切的意识到，所谓的光明与和平，不过是有人在黑暗中替你负重前行，哪有那么多的岁月静好，不过是有人将所有的困苦替你一力承担。

可他们呢？

那样的自己，他们是否也有自弃过，或许只能在每个午夜梦回，短暂地叹息一声，等到转日的清晨，还是要继续将这份‘恶’延续下去，以求得来日的光阴。

感受着掌心下火热的心跳，诸伏景光说，“我现在才终于明白，原来上天并没有苛待我。”过去的种种历历在目，亲情，友情再到如今所拥有的爱情，往事已不可追，守护好当下便已是幸福。

就如同每一颗从枪膛里射出去的子弹，没有人想要追寻它背后所代表了什么，众人只看到了鲜血与悲鸣，却无人知道，他们当时的心情又是怎样的复杂与挣扎。

生命只有一次，如果无法去敬畏，那终有一天，屠龙的勇士也将会变成恶魔。感恩于这一场原本交错却又殊途同归的相遇，人生黑暗道上又一盏为他照亮的明光。

铺了一重重厚雪的街道，较之平常总要多几分不同的韵味，伴随着街边商铺飘出来的抒情乐曲更多了平常时候没有的独特浪漫，街头巷尾相互依偎的情侣，脸上不约而同地扬起了幸福的笑容。

看着他们，毛利兰不禁在想，要是诸伏先生可以不用像现在这样被困在蛋糕店里就好了，那样他们就可以在店门口一起堆雪人了，一起迎着风雪走到白头。

“可惜不能陪小兰一起到外面去赏雪。”诸伏景光不无遗憾地说。

“现在这样也很好啊，至少不会感觉到冷。”毛利兰回过头对他一笑，心念一动，“欸，诸伏先生，你等我一下。”

“好。”诸伏景光微笑地看着她。

无论她想做什么，他都会竭力陪着她一起。

跑到杂物间的毛利兰，拿了一把小铁铲和一个干净的塑料盒子出来，诸伏景光顿时便明白过来她想做什么了。

趁她去铲雪的这段时间，他把茶几上的杂物收拾干净了，转身就将放在柜台上的木制托盘拿过来放下。

已经铲了满满一盒雪回来的毛利兰，看到已经收拾好的桌子笑了，将盒子放在了两个人都方便拿取的地方。

万千世界，方寸一缩，谁又能说小小的茶几上不是一处繁华，屋外的雪人又如何不能在这里堆起。

只不过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