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对象
时间就像乳沟,一躺,就没了。 《北风那个吹》是年代剧,前中期的戏份集中在一个特殊的时代某个角落里一群特殊的年轻人,因此的,在拍摄的前中期,组里的演员大半都是年轻人。 再加上场务、群演以及各组的助理,整个组到处都是新鲜的面孔。 开机的第一个周,片场的斗志相当高昂,即使连着熬仨大夜,裹着厚大衣,几个人往犄角旮旯里一歪眯一会儿,睡醒了,立刻就又能热情高涨地投入到拍摄工作当中。 这是年轻、经验少的优势,但随着拍摄进度的推进,弊端也开始逐渐显现,不持久。 拍摄是一场马拉松,光凭一时的热情是不足以支撑全程的,还得掌握一定的技巧,合理的分配体能。 徐容下了车,美术组仍在跟道具组的老师商量着布景,扫了一眼场边横七竖八歪了一地的群演,心中颇为复杂。 他当初跑群演时,是抱着挣学费的想法,没怎么奢望别的,但是眼下组里的群演以及各组的年轻人,打的主意显然跟他不同,钱少活累又老熬夜,之所以能还咬牙扛着,不过是梦想在支撑。 他们要么希翼时来运转成为大明星,要么幻想有朝一日晋身为大导演,而眼下的苦,只觉着是成功路上必然经历的磨难,他们是来当群演、干杂活的,但却没想过要一直当群演、干杂活。 梦想是珍贵的,可多数时候又廉价的一文不值,因为过不了多久,冰冷的现实会扑灭绝大多数人心头的热乎,将梦想当成难以启齿的秘密,于无声中,悄然离开。 眼下还未到离开的时候,因为他们的身份证还被剧组扣着。 可随着拍摄日久,一些人逐渐人感受到相对封闭的剧组里的层层金字塔,慢慢认知到梦想简直遥不可及,那股子劲儿,一下就泄了,而没一场戏开始抱着“赶紧让导演喊过”的想法。 而安健虽然长的方脸圆眼,瞧着大大咧咧的,可性格上却是个处-女座,他不太精于剧本创作,但在拍摄上却不接受应付和凑合。 就像先前赶走马东明一样,他会妥协,但一旦坐在监视器之后,他轻易不退步。 徐容早上十点钟过来的,可是眼下已经是两点半,他隔一会儿下车瞅瞅,隔一会儿下车瞅瞅,但是只拍了一条,又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要拍的是刘青的哭戏,大概因为最近熬的大夜太多了,再加上天气冷,眼睛干涩,眼药水风油精轮番上阵都不好使,好不容易哭出来了,安健瞅了瞅监控,连勉强的笑都无法维持:“不拍了,你休息休息找找感觉。” 这样的事儿很常见,一旦拍摄进入中期之后,状态下滑,进度往往跟龟爬似的。 而解决的办法只有一个,等。 可这是个恶性循环,越是耽误,为了赶工期,后边就越得熬大夜,状态也就下滑越严重。 徐容在车上躺了半天,觉补的相当充沛,此时也不想再回去,他瞅了瞅,高满唐今天没过来,下乡部分的戏份马上就要拍完了,他整天窝在酒店里,力图赶紧把后边要改的剧情赶出来。 徐容站了一会儿,走到闷着头抽烟的安健身边,问道:“导演,今儿还上大夜?” 安健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两颗大眼睛中布满了血丝,捋起了袖子,拿夹着烟的手指点着手表,道:“不熬不行啊,这一天都过了一半了,一场都没拍呢还。” 徐容无声地叹了口气,安健的压力太大了,忽略了剧组的整体状态,也许他意识到了,但是导演的工作不只是盯监视。 见徐容没走,安健又抬起头,问道:“是有什么事儿吗?” 尽管他跟徐容还有高满唐隔三差五的总是因为剧情争的脸红脖子粗的,可是多数时候,他跟徐容都是站在一边的。 因为一旦争执不下,高满唐被逼急了,最终总以“特么的老子才是编剧!”、“你们懂个锤锤!”呛的俩人说不上话来。 最重要的是,徐容愿意出力,这是安健最欣赏他的一点。 人打一出生,于某些行业,天分总有高有低,可高的,未必一定能在他极具天分的行业混的好,低的,也未必混的差。 因为大多数天分或者能力较高的,多数时候也只会使出三五成的力气,因为并非人人都是处-女座,差不多先生、差不多女士往往占大多数,而天分差一些的,又因境遇、性格的不同,也许会出一两分,也许会用上八九分。 徐容在表演上的天赋很高,这点打第一场戏开拍安健就瞧出来了,正常情况下,他只需出三五成的力气,就能吊打八九成的同行,可是他却选择用上了九成。 就像最近,一到没戏的时候,他就老往县里的医院跑,因为他有一部分戏要演一个失语症患者。 为了失语症的具体表现形式,他跟高满唐、徐容仨人还争执了一番,失语症的帅子该不该演成个傻子。 最终徐容把他和医生的对话录音拍到了俩他跟高满唐跟前,争执才就此告一段落。 使这么大的力,基本上能够保证他在业务水平评价上,吊打九成九的同行。 安健其实相当好奇,徐容去年年初窜红,作品从未间断,从“罗佩纶”到“丁力”,再到前段时间热播的“朱传文”一角,都倍受业界认可,他是可以给自己放个假的。 徐容压低了声音,道:“导演,今天你早点回去休息休息吧,你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现在进度连一半都没拍到,还早着呢,我病了,躺床上两三天,剧组照样转,可咱们整个组都围着你转呢,你要是累倒了,立刻就得停摆,我知道你想拍好,可你就是不为自己考虑,也得为咱们的戏考虑考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