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外公外婆和他们相伴一生的老屋
说,那把椅子是外公的专座,他们兄妹即使再眼红,也不敢坐上那把象征着外公地位的椅子。但从我记事起,外公就把他的专座让给了我,他则到一旁和外婆挤坐在长凳上。也许是椅子太舒服,我常在吃饭的时候,把头放在碗里就睡着了,第一次吓坏了外公,当我被急促的呼喊声吵醒,极不情愿的睁开双眼,见到的是外公那张因为太过紧张而扭曲的脸。 外婆有一双特别的筷子,在她和外公结婚时就有了。有人说是玉石的,有人说是象牙的,有人说用它吃饭会更香,有人说用它吃饭会更健康,总之这双筷子被赋予了很多传奇。也只有在吃饭的时候,外婆才会将它拿出来,平日里怕丢怕碎,被里外三层的包裹住放在了其他地方。我从小就很好奇这双橘黄色的筷子,吃饭的时候,总是盯着外婆看,我的模样被外婆看进了眼里,再次吃饭的时候,那双筷子就放在了我的面前,我试着拿了起来,很重,那顿饭吃的小心谨慎,却如同山珍海味。再后来,那双筷子就成了我在外公外婆家吃饭时的专属用筷。 在没有赶集,也没有农活的日子里,外婆就会拿出她针线篮子,坐在门槛上,晒着太阳,带着老花镜,一针一线的缝着鞋子鞋垫。外婆的手很巧,做出的鞋子鞋垫不仅样式好看,还舒适耐磨,对于做鞋每个环节,外婆都已了熟于心,做起来也是得心应手,所以她不用一直盯着手里来回的针线。外婆的眼睛,时常看着的,是对面的外公。 空闲时的外公喜欢练习书法。外公的毛笔字写的很好,逢年过节邻里乡亲、家家户户都会拿着红纸来请外公写副对联,然后拿回去贴在门上,直到第二年春节,有了外公新写的对联,才会将旧的撕下来。 他们可以这样待上一天,到了饭点,一个眼神,外婆放下针线,外公放下毛笔,两人再一起到灶房生火做饭。 这些记忆,很普通,很日常,但对我而言,却像一副画一样完美,这些完美的记忆,一直持续到外公外婆的离世。外公走了,外婆随后也去了,舅舅们也搬去了更方便生活的地方,老屋空了。 外公外婆后事之后,整整七年时间我没有再踏入老屋一步,我怕触景生情,我怕我没有勇气去面对这个没有外公外婆的老屋。 七年后,我走进了老屋。 长时间的无人居住和缺少修葺,老屋已变成一副摇摇欲坠的样子。曾经的热热闹闹,如今的冷冷清清,曾经的干净明亮,如今的破败不堪,尽管一再的控制情绪,但最终还是被回忆打了个落花流水,瞬间泫然流涕。 直到现在,我再也没敢回去。 只是偶尔听说,哪间屋子又裂缝了,哪间屋子又塌了,但似乎只要我不亲眼见到,老屋就还是我印象中住了十来户,好几十口人,热闹红火的小院儿。 小院儿里,外婆拿着针线缝着鞋子,外公在一旁写着字,他们偶尔对视一笑,又低下头继续着自己手里的事情。 那双筷子,是外公外婆留下来的唯一的东西,在外婆去世后,好些人都在打听筷子的下落,却都如销声匿迹一般,没人知道。 除了我。 其实,外婆去世前就把筷子给了我,我视若珍宝,也再没拿出来用过。 并不是因为它或许价值昂贵,只因它承载着我和外公外婆珍贵的记忆,于我而言,早已是无价之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