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6【长风破浪会有时】(二)
人间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 曾经显赫一时的后族陈家,因为陈皇后在南薰殿爆炸案中扮演的不光彩角色,不可避免地从顶尖权贵向普通世家衰落。虽然齐王刘赟好好地活着,竹楼的生意也很红火,但与开平帝在世时的显赫相比,陈家人难免会生出世事无常的感触。 好在陈皇后的侄儿很有出息,如今已是銮仪卫的指挥使,时常出入皇宫大内,得到吴太后和皇帝陛下的器重和赏识。 所谓居移气养移体,陈安愈发稳重内敛气度沉凝,而且通过这大半年的整顿,他在銮仪卫内的威望进一步加强。 西城瑞康坊,一座外表普通的宅院内。 陈安望着孤身一人走进来的男子,起身见礼道:“见过范兄。” 这位名叫范余的男人名不见经传,朝野上下知道他的人不超过十位。面对这样一位看似平平无奇的男人,即便陈安如今在銮仪卫内威权日重也不敢大意。因为此人乃是先帝真正的心腹,执掌着銮仪卫从不会暴露在阳光下的一半人手。 每每想到此人麾下无法计数的死士,陈安便会不由自主地满心戒惧。 范余身量中等面容普通,此刻的神情温和又淡然,回道:“陈贤弟不必多礼。” 两人对面而坐,陈安早已屏退銮仪卫的下属,亲自斟茶敬上,然后问道:“范兄此来有何指教?” 范余双眼中精光内蕴,缓缓道:“贤弟如何看待卫国公如今在朝中的地位?” 陈安微微一怔,旋即苦笑道:“世人皆知,卫国公乃国之干城,影响力并不局限在军中。范兄真正想问的应该是,如何防止卫国公将来做出不忍言之事?” “是。”范余干脆利落地应道。 陈安登时醒悟过来,这不是一次私下里的交谈,对方显然是奉着宫里的旨意而来。 他沉思片刻,略显艰难地道:“根据銮仪卫目前掌握的消息来看,卫国公行得正坐得端,并无暗藏祸心之举。至于权臣之说,其实愚弟也明白朝中一些大臣的担忧,可纵观历朝历代,又怎能完全杜绝此等现象?尤其是像卫国公这样的惊才绝艳之人,朝廷一旦用他就会不断给予权柄,他自然就会提拔底下的人。如是反复,并不出奇。” 范余目光微凝,一直以来他对陈安的观感算不上好,只将其视作靠着出身爬上来的中庸之人,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等眼界,一语道破天机。 如他所言,这世上压根不存在清心寡欲无所求的臣子。 不提王平章和路敏这些人,便是莫蒿礼和洛庭,同样会随着掌权时间的变长,在朝中构筑起一张庞大的关系网。君不见五六年前,莫蒿礼在东府可谓一言九鼎,出自他门下的朝堂重臣不下十人,连开平帝都必须屡次表示对这位四朝元老的尊重。 难道莫蒿礼不算权臣? 只不过是他分得清君臣之别,凡事皆为国朝大局考虑。 可如果用这一套标准来评价裴越,莫非这位年轻国公多年来的所作所为当不起忠心二字? 范余沉默良久,而后淡淡道:“可是卫国公手握军权,如果他是东府执政,自然不会引起那么多人的猜忌。” 陈安轻叹一声,明白对方这句话算是切中要害。 裴越如果是像莫蒿礼和洛庭那样的文臣,宫里不会如此提防,问题便在于他在军中的影响力太大,再过几年说不定可以强过当初的王平章。 范余凝望着对方的双眼,话锋一转道:“定国府内还有多少銮仪卫的钉子?” 陈安不解其意,想了想答道:“前院还有四人,后宅只剩下裴太君身边的大丫鬟温玉。不过前段时间卫国公因为当年的恩情,将温玉从裴太君身边要了过去,如今她在卫国公府任后宅管事。” 范余微微皱眉道:“怎会如此?” 陈安叹道:“当年裴戎还是家主的时候,定国府如同筛子一般,銮仪卫、太史台阁甚至很多权贵府邸都在那里安插眼线。裴戎入狱那两年,情况也好不了多少,毕竟裴云只能算心狠手辣,手腕上还欠缺许多,也没有足够的实力支撑他肃清府中。” 他起身帮范余添茶,继续说道:“两年前定远伯裴城返京后,一切都变了模样。这位大少爷以军法治家,甚至比卫国公还要严苛,定国家风可谓焕然一新。如今裴戎和裴云困居府中,即便出门也会有裴城的亲兵全程跟随。虽然裴城没有明言,但我确信銮仪卫留在定国前宅的四名探子早已为其所知,不过是给銮仪卫一个面子,没有悉数驱逐。” 范余默然不语。 裴城不是裴越,宫里无论太后还是陛下对他的观感极好,更不必说右军机萧瑾对他的赏识完全摆在明面上。 萧瑾离京之后,裴城以副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