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一 少年长印（二）

刺刺恍然道：“难怪——我听着耳熟。天籁『．』23txt．那边把‘爹’念作‘大’，不过我小时候没有‘大’也没有‘大大’，所以我是没叫过，来了这里之后，我就跟着这里的人般叫法了。”

“我猜——阿印和你样，是记事之后才到南方来的。”君黎道，“他现在说话多是这徽州的口音了，但偶尔的还有那么些说辞，像是你们那里的。他在这里多半没有大伯，也没听人喊过大伯，所以——就自然保留了小时候的习惯，将我叫了‘大大’。他说‘爹’的时候，却有点像‘得’，很可能——是自小叫‘大’叫习惯了，在这里强改的。就是说——他在北方，应该本来有个父亲，而且，他自己定知道。”

刺刺方才也听了吴天童等三人说话，那都是江南带的口音无疑，他们也说了十年来都没离开过此地。如果阿印是吴天童的孩子，便该生出来就在这镇上才是，断没有机会学会其他地方的说话。

她还有丝怀疑。“可是他娘亲今天却没有说话呀，也许是她的口音呢？”

“她昨天就说过话，你忘了？——‘个人五钱，两个人吊！’”君黎说着模仿了句，自己也笑起来，“她恐怕比那三个还更是土生土长的本镇人。”

刺刺这下不语了。莫说这镇子荒凉，多年都鲜少有外人到来，就算是有，个外人的影响也决计大不过父母和师父——照这般看来，君黎的猜测竟是颇多合理。

“你的意思是他们有意瞒着你——有什么其他目的吗？”她偷偷看了眼吴长印，低声说着。

“也没说就有恶意，只是——”君黎道，“就当是我多事，他们往后既然要跟着我，若有疑点总还是弄清楚的好。还有，阿印年纪还小，去黑竹会也未必是他所愿，如果那两个并非他的双亲，也便未必能替他作决定。”

“那，君黎哥，我来问问他，可好？”刺刺露出丝恳求之色。

君黎犹豫了下：“但我担心……”

“别老担心啦。”刺刺道，“我觉得，他们都不像坏人。”

君黎只好应道：“那好，交给你了，你小心点。”

他不得不走开去。刺刺的率意总是越显出他疑心重重，他也不知道，自己这般过于小心对是不对。他原也是甘愿本着腔良善，全意相信旁人的——若不是这几天所遇——单疾泉之偷袭暗算拓跋孤之出尔反尔顾如飞之落井下石——样样都令他对原本相信的都生出了怀疑来。

他站到窗边，向外望了望。那四个人虽已走去了株大树之下避雨，但也并未离远，说话间仍不时往这屋子的方向瞧上眼，那关心之态倒是不假。

——也许真的是自己想得太多？徽州带，从淮北逃难来的人本就不少，孤儿数不胜数，这个少年，或许只是其中之。就连自己——父母健在的自己——又何尝不是个孤儿呢？在这个世道，得与父母全着天伦的幸福也许本就可遇而不可求，没有生身父母在身边，又怎能称得上什么疑点？

他的心里反复着，刺刺与吴长印却已经聊上了。乡音真是个让人疑惧尽去的好东西，更不要说刺刺原就是个最能感染他人情绪的女孩子——她不过才说了两句淮阳话，吴长印在他面前怎么都不肯说出来的实话，竟就没能忍过这两句。

他凝神听了会儿，这个叫长印的少年，果然是从北方逃难过来的，小时候所住的村子，距离刺刺的百戏村竟才不过几十里的路途，同属陈州方圆，也就难怪他听到刺刺说话，立时有些激动。以他所言，父母双亲何日故去的他已记不清了，只知辗转流落至徽州时差不多已是七岁，见城府繁华，便留了下来，每日寻机捡些旁人吃剩的，间或还行些偷鸡摸狗之事。

最早收留长印的并不是吴天童，而是欧阳信。欧阳信其貌不扬，但轻功群，时时也去往徽州城里，做些梁上君子的勾当，偏巧不巧，遇见了在同户偷偷摸摸的小子长印。两人盗窃的本事自是天地之别，收成当然也不可同日而语，在他看来这衣衫破烂的小孩实是笨拙至极，叫人现只怕是迟早之事，不过本着损俱损的点无可奈何，还是出手将他带回了此镇。

几个仍留在镇上的黑竹遗人之中，吴天童石志坚与他是最为要好的，却唯有吴天童成了亲。对此欧阳信二人倒是并不嫉妒——因为吴天童讨的老婆点也不让人羡慕。起初似乎也并非是出于吴天童的本心，只不过——当初若非这个膀圆腰阔的女人把这些个垂死的男人个个背回了家去，只怕大多数都留不下性命来。女人姓秦名松，长得也像棵松，她于这许多男人之中独独看上了吴天童，也便只有让吴天童“以身相许”了。

吴长印说到这些事情时，如所有的小孩子般吃吃而笑，大约这是欧阳信石志坚时不时聊到吴天童与秦氏时给他听见，他不必全然明白也足够继承了他们的幸灾乐祸。他本无所谓这三个人里哪个成为他的“大”——只不过，几兄弟里只有吴天童家里有女人，合计，“长印”顺理成章，成了“吴长印”。欧阳信教他轻功，石志坚教他短兵，吴天童教他暗器，秦松教他拳脚——今天住这家，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