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八五 山重水复
被夏琰拦住了。“还好,没什么了。”他大概也猜得到她要说什么。“你不碰,我早都觉不到了。”
刺刺忍了泪,半晌不语。那些浅小些的伤应该都已痊愈了,连同以前她为他缝过针的那一处剑伤,都几乎已摸不出什么来,但这或更显得还留在他身上的那些创口那么真实而淋漓,她甚至好像——还能摸得到每一道针线缝合时的印迹。
——秋葵说的那些都是真的。他最痛苦绝望的时候,她一无所知。而这痛苦绝望,确确然然与她的父亲有关。
她还是没忍住,落下泪来:“我晓得你心里不肯原谅我,若是那时候我在,便不会叫你那么孤立无援,就算最坏最坏,我拦不住任何人,也应该是我早些给你缝住伤口,不叫你……伤成这个样子。”
“刺刺,”夏琰道,“你本来就没做错什么事,用不着我原谅。”
她本来就没做错什么事。虽然他的确恨过她在他那么孤立无援的时候没有在他身旁,可若与其他人——包括他自己——所做的那些相比,在这段令他无法超脱的痛苦里,唯一最无辜的便是她。
他不想在此时深究这个话题,转念:“你呢,你都去什么地方找我了?”
刺刺不想回答。他生硬转开话题,只会令她觉得——他其实言不由衷。半晌,她才道:“去了一些……以前我们一起去过的地方……”即使只为这个问题本身,她也觉心中失落,不愿具说。她那时满怀希望作了那么多猜测,还想着他喜欢看水,特意多行水路,却终究也没有猜到一丝一毫他的去向。朱雀山庄远离中原,真隐道观也地处深山,她即使找到了他曾西去的痕迹,又得到了他往东而回的消息,甚至曾路过了距灵山不远的信水——又怎么样呢?终究她不是他,他也不是她,天地广阔,江湖路远,没有什么宿命偶遇。而归根到底,她想,只有她是为他而去的,而他心里……大概并不曾想着她吧。
“我也去找过你,”夏琰却在此时突然这般说了一句。她微微一惊,待要开口,只听他又道:“我不知你出来找我。我还以为,你一直都在青龙谷,所以……”
刺刺一时失色:“你说什么,你又去过青龙谷?”
夏琰已觉她整个人瞬时绷得极紧,显然担心眼下的青龙谷经不起他再来一次,哪怕他是独个前去,只怕也已无人能挡得了。“便是凤鸣同秋葵这事,我想起来,那时候说过,他们成亲,我是要与你一起去的。”他便道,“我在观里住得久,也就只有观里要送山货去镇上的时候才下一次山,也没特意打听外面的事,不晓得这门亲事原来天下皆知,还以为是我赶巧听到。我心想你在谷里,定没听说这事,所以匆匆忙忙赶过去想告诉你。去了才知道,你早不在那了,也那时才知道……你爹也早不在了。”
“你,你怎么去的,没……没动手吗?”刺刺结结巴巴,显然还是紧张不已。
“走风霆绝壁,没人看见。”夏琰道,“你不用担心,我这次是去找你,只是把你们谷里找了一遍,谁都没碰。”
刺刺放下心,才始发觉——一听见他提及青龙谷,自己心里仍是这般害怕,甚至忘记了本来是在为他难过失落。或许那一日火光中青龙谷的模样还是在心里刻得太深了,又或许他与他们这样的交恶正是自己内心最为恐惧之事——她甚至想说,你能不能以后也像这次一样,不要再为难我们,可手心还触摸着他身上的伤——她一时说不出口。
忽夏琰身体一动,坐起身来。刺刺心里莫名一慌,担心是这几句话已叫他不快,忙也跟着坐起:“……怎么了?”
夏琰已经披上中衣,下床去了:“有件事,要去一趟。”
“现在……?可……天都没亮啊?”
“天亮就晚了。”夏琰说了一句,走到屋中,刺刺听着声,他应该是去柜箱里另寻干净衣履。这屋子他无比熟悉,即使没有灯火当也能轻易取得。
“你……你还回来吗?”她还是没忍住流露出了这样的不安,手心里紧攥着被子,仿佛这样能攥住这晚的余温不散。
夏琰好像怔了一怔:“当然回来。这是我住的地方,怎可能我不回来,却单把你留着?”
刺刺心里稍安,看了他好一会儿,忽然意识到——其实在这黑暗里,自己几乎只能看到模湖轮廓,可他却竟就在这样的黑暗里取衣对镜穿整,那是不是——这室中的一切,他其实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她想起自己身上赤露,忽然觉出些羞赧,忙将被子拉上来,将身慢慢裹入。夏琰转头瞥见,“冷么?”他走近来,于床榻间拣出她的里衣,坐到她身旁。
此时近了,刺刺看见他束发整衣已毕,清晰露出的面容如微暖的玉,宛然还是往昔最熟悉不过的模样。她痴痴望着他,忆起以前一醉阁里屈指可数的几个缱绻清晨,她在他面前故作娇纵软软惫懒躺着,要他以十倍于平日的耐心,费力将衣裳一件一件给她穿起来。现在,他也一样拿着她的衣裳,像那时一样为她抬起手臂。今昔交替的错觉再一次令她眼眶微热,“君黎哥,”她终于问出那句昨晚就想问的话,“我们……还能回到以前吗?”
夏琰不语,直到将她里衣尽数系好,把被子盖在她身上,才反问:“为什么要回到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