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姹女恶童
楚中丞一袭绯红圆领袍,坐在青盖车内,看着不远处张灯结彩、锣鼓喧天的吴岭庄,表情淡漠。
在青盖车两侧,分别站着妖娆多姿、头戴帷帽的柔兆君,以及容貌年轻、把玩铁尺的重光君,身后还有几十名绣衣使者,一个个都是严阵以待的架势,与喜庆氛围格格不入。
片刻之后,有一名绣衣使者从吴岭庄方向赶来,拱手道:“已经确认了,上章君和昭阳君都在庄内赴宴。”
楚中丞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平静言道:“去跟他们说,内侍省有要紧安排,需要当面一会。”
“是。”
那名绣衣使者离开后,重光君冷哼一声,略带不满道:“楚中丞也未免太过谨慎了,直接进去发号施令便是,何必派人传话?”
楚中丞知晓重光君性情乖僻,于是说:“昭阳君用意为何尚且不明,眼下不宜大动干戈,且等见面之后再细加询问。”
片刻之后,张藩匆匆来到,见他敬畏有加地说道:“昭阳君已经知悉,烦请楚中丞移步庄内。”
“带路吧。”楚中丞走下青盖车,领着身后一众人手,从吴岭庄侧门进入,来到一处清静别院。
但在此间迎候的并非程三五,而是阿芙,她与楚中丞也算是老熟人了,由她出面先行试探对方用意。
“上章君,许久不见了。不知近来过得可好?”楚中丞正襟危坐,一众绣衣使者在屋外按刀戒备。
“不好不坏,无非是忙于彻查逆党余孽。”阿芙瞥了旁边柔兆君和重光君一眼,面无表情。
楚中丞没有再多寒暄,开门见山道:“不知昭阳君在哪里?”
“他还在在婚宴上庆贺祝酒,大呼小叫。”阿芙淡淡一笑:“我不喜欢那种吵闹场合,权当是出来躲清静了。”
楚中丞淡然应声,并无迫切之意,但一旁的重光君却没忍住,当即开口:“他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我们亲自前来问询,他竟然敢置之不理,只顾着自己快活?”
阿芙懒得跟这个小鬼头计较,自顾自摆弄茶具,随口言道:“昭阳君就是这种性情,他若在兴头上,就算是圣人传召,他恐怕也会充耳不闻。”
这话说起来狂妄,可是对于拱辰卫十太岁来说,又有几人是真心效忠圣人?无非是倚靠朝廷权势,为自己谋求利益罢了。
“那我们就稍等片刻。”楚中丞也不发怒,他身为内侍省中仅次于冯公公的人物,自然清楚拱辰卫十太岁都是一群妖魔鬼怪,如果在他们面前自以为是地卖弄权势地位,只会徒招怨怼。
“楚中丞既然是从长安而来,想必是知晓圣人如何处置紫云洞妖言惑众一事。”阿芙奉上一碗茶。
“圣人大怒,认为当今之世,有妖妄邪道以伪称真,专行不正之事,败坏道门真风。”楚中丞浅笑道:“为明正玄范,圣人打算亲注道经,作为今后道举树纲立纪。”
阿芙捧着茶碗低头轻嗅,笑而不语,当今圣人固然向往仙道长生,但同样对手中权柄看得极重。对他来说,道士未必是修仙学道的师长,恐怕更接近于幸佞之臣。
像达观真人那样,指望靠着几卷兵书就打算有所作为,注定没有成效。紫云洞捏造谶语、妖言惑众,参与造反,更是大大触动逆鳞,圣人由此对道门的宽容优待,想来不复往日。
虽说阿芙来到中原之后,也曾栖身道门,久研道法,可她对于救世度人那套说辞毫无兴趣,各种此起彼伏的道门作乱,也一度让她陷入不利处境。
在她看来,修道之人顾好自己便是,偏偏要学儒生那套,管天管地,岂不是自寻烦恼么?
眼见重光君不耐烦地用铁尺一下下戳地,阿芙笑问道:“不知楚中丞来找昭阳君所为何事?倘若事态紧急,我再派人多催几次。”
“倒也不是什么急事。”楚中丞微笑道:“最近潇湘一带有鬼祟作乱,需要昭阳君出手协助。”
“潇湘?”阿芙眉头一动,扫视柔兆君和重光君一眼,问道:“是什么鬼祟,需要十太岁中的三位一起动作?”
“就目前所知,应是一位修行千年的鬼王。”楚中丞解释说:“这位鬼王在潇湘之地久受香火血食,法力高深,正需要一位功体至刚至阳之人加以克制。思来想去,便是昭阳君最为适合不过。”
“千年鬼王?”阿芙有些好奇,当初她刚来到中原时,恰逢战乱,尸积如山,因此常有鬼物出没于乡野荒郊。她与其他血族在夜里游荡捕猎时,也见过万千阴灵簇拥鬼王出行的场面。
按说这等强悍鬼物,要么生前尊贵、骨相非凡,即便埋尸入地,也能禀受天地之气,转化而成,好比道门尸解的地下主者。要么就是死后不甘、怨念难解,伴随尘世战乱积怨日盛,机缘巧合下汇聚蕴养,最终孕育出一位鬼王。
但是这类强悍鬼物往往也是佛道高人率先讨伐的对象,不论是为功德行诛灭之举,还是有意收为己用的降伏,经历数百年征讨,当今之世已经没有几位鬼王,特别是江南这种佛道鼎盛之地。
但是潇湘不比江南,彼处酋蛮盘踞,贼人凭恃险要,叛服不常,朝廷对他们也是羁縻以治。那些荆楚蛮夷笃信鬼神,巫风浓厚,真有千年鬼王也不足为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