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零四十八章 燕子回时
时节闻听此话,不急不恼,将葫芦重新挂回到腰间去,似笑非笑看着琵琶客。 这位风头不盛,却是能牢牢驻足在新一代天下十人中的目盲年轻人,从来不曾讲究什么吃穿,仅是图个干净,即使是空无一物居室,照旧能够住得心满意足,但此番却是难得开口提及此事,估计是这客栈实在挑得差劲,或是先旁人一步,窥见自个儿心头所想。 “城中有比这客栈好上许多的,反而挑了这么处最差的客栈,虽目不能见,但在下估计,来此地的多半是无甚出息的贩夫走卒,云少侠平日里出手阔绰得紧,想必是有高人相助,况且那位并不熟识的北烟泽边关人,亦是居于此地,如此这般,很难让人不曾生出什么疑惑来。”这目盲的琵琶客往常时节,对谁人都是客气,唯独是瞧见同自身不相上下的修行人时,好斗的心思才尽数迸出,连云仲都是不曾想到这位年少一代新入四境的主,何来的这般性情,不过再想起那弦一弦四,当真是有些咋舌,反倒有些庆幸此人的脾气甚好。 “今夜饭食不差,可曾用得习惯?要吃饱的,不然过后再添些顶饿的菜式?”总归是琵琶客目盲,瞧不见自个儿视线,云仲望向窗棂外,顺势道来。 琵琶客似乎也已习惯云仲这等时而相当直爽,时而将话兜圈说的性情,摇头苦笑两声,起身略微行礼离去,径直去往住处,但并不曾躺卧,而是仔仔细细擦拭一枚蒲团,凑到鼻尖处仔细闻了闻,才是放心盘坐其上,手捧琵琶,缓缓行气。 夜半子时。 有人闯楼而入,将那位劳累不堪,浑身带伤的北烟泽老卒从二层楼处扔到街心,统共有数十人夹攻,逼得那位守北烟泽多年的老卒,不得不将腰间裂痕交错的钝刀拽出,奈何本就不属是修行中人,一时间着实无力挣动,虽是手握钝刀,然而生怕是伤及无辜,再者遭众人团团围住,一时实在难以将什么刀招使出,只得是拎着柄同自身一般狼狈的破旧长刀,在场中胡乱劈砍,却连一人都不曾伤着。 任谁人都能瞧出这位浑身狼狈的主,已然撑不上多少时辰,可周遭围拢上来的人手,却是越发多将起来,将客栈外整条长街近乎是团团围住。客栈小二分明闻听此声,可皆是将脑袋埋下,又在客栈门处撑过两道硬木,并不曾掌灯,生怕是此事祸及池鱼,因此索性就再不曾有丁点的响动,反而是盼着那北烟泽老卒尽早身死才好。 宁见旁人街头染血,不愿褂子沾染朱红。 周遭围拢而来的这些位汉子,已是将老卒围困得愈发严实,其中殿后的两人,已是悄无声息趁人遮挡之际,将袍中藏过许久的短刀抽出,顺势反握,沿人群快步向前,刀尖皆是朝向那位老卒的要害,分明是要下杀手。 然而两人刀还不曾出,手腕便是齐齐落下,摔落到长街上,有沉闷响动,而后才是血溅五步。 客栈里云仲盘膝稳坐,收回行气的心思,却是依旧捏着剑指,泛黄窗纸上有道细微不可见的孔洞,瑟瑟秋风虽说是无孔不入,但这裂隙孔洞的确是奇为狭小,接连绕行过一整座客栈的剑气,落到那两人手腕处的时节,却是当真力道无双。 不远处屋舍内目盲的年轻人同样盘膝稳坐,但嘴角却是浮起。 这手剑气圆润精妙,俏皮如若山中猿猴摘果,轻巧如燕子回返,倒当真是见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