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金甲夜不脱
乱,没有厮杀,只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 应是下雪了,她心想,鹖旦早已不鸣,但今年北方还没有开始下雪,再不下,来年又是一年的艰苦。 她看不到庚柔的脸,但知道握着手的人不是沈无淹。 “敖衍呢?”她出声问,听到自己的嗓音如被刀剑挫过,粗粝且沙哑,继而肺部开始收缩,她不自主地咳了起来。 庚柔瞬间惊醒,见人醒了,连忙给她顺气,又喜出望外,连声轻抚:“慢些慢些,莫急。” 像是知道李及双记挂什么,不等她问,先一股脑地把这几日来的战报都说了:“敖哥哥已经把南郑军打退了,几乎就要肃清了京畿一带了,想必不日便会有好消息!” 她好不容易停下来,倒回枕上,送了一口气问:“真的吗?” “真的。皇上加封他为骠骑大将军,擢升超等啊。”庚柔将她垫高,端来水给她喝下,“一路上所有的伥人都成了我们的兵将,没有伥人随意咬人,同时我军力量极速扩张。听说闻蕃林的部众已经向西北回撤,恐怕我们说话的这时,已经退回天山外了。” “敖衍呢?”她又问,其实她问的不是战况,是他的安危。 “他很好啊,战报都是杨大哥递回来的,我特意让计恩在信中问敖哥哥的情况,杨大哥说他精神百倍,甚至连觉都不睡。你就放心吧。” 她没有太大的反应,一来身体尚虚弱,二来她的思绪断裂在沈无淹看她的最后那一眼。 当时的场景还历历在目,光络脑还没罩在他头上,他周身的寒气已经弥甚,将将触到发丝,他已经痛苦地蜷住了身子。 账内愈来愈冷,像是有豪雪一团一团地搭在袒露的皮肤上,钻进骨肉中。 她发着抖,周身战栗不止,眼泪流下来近乎在面上结成冰凌。 那一霎,她几乎想要放弃了,可箭已在弦上,他受不住剧痛,反而伸手将她的手按下,光络脑顿时渗入皮肉之中,不见了踪影。 颤栗猝然止住,大地开始震动,她看见他眼里那抹深绿一点一点地加深,最后,整个眼白都被乌黑渲染,他一眨眼,又恢复了如常。 可下一霎,光络脑便在他身上显形,光亮耀眼,如同层层巨笼。 紧接着,光络脑的边缘,有刺目的鲜血汨汨流下,像是利刀重器自百会劈砍下来,那具刚强的身体近乎被光劈开。 她吓住了,动弹不得,脑中只有一个念头:她做错了,或许不是这样的。 哪怕是如此骇人的场景,他也未有呼痛,反而利落地站起身来,周身忽地腾出一圈火焰,热气扑来,轰得她发丝立时弯曲了,唯有向后急退。 疯狂上蹿的火焰中,他的面目渐渐清晰。 身上没有被光燎过伤过的痕迹,他还是他,面如雕塑,身如神官,红黄的火翻腾着,渐渐被蓝色吞没,是杀气炽盛的筋蛟钩。 烧了许久,光络脑一点一点被逼回体内,筋蛟钩复渗进发肤之中,身火熄灭。 她连忙靠过去,问他是否还好,他垂首掠了她一眼,目光冷漠狞厉,似要将她剜穿一般。 他从来也没有这样看过她,脚下不由得仓皇,伸手去碰他。 他先一步拉住她的手,空掌中的光点噼里啪啦地依次亮起,从手套的丝线中穿出。 “太吵了。”他狠声道,松开她的手,光点猛然聚成一团,越聚越大,最后轰然爆炸,将她撞倒在地。 后来的事她全无印象,但她很清楚一件事,那一刻的他,似乎怀着极深的恨意。 这恨意会没来由地让她发冷,冷到心头里。 有时候她在梦里,会梦到他戴着铁浮屠,一身铠甲地站在远处,就这样望着她。 她朝他跑去,未到近处,光络脑复地显现,淋漓的鲜血从盔甲里漫出来,又把她从梦魇中吓醒。 睁眼环顾,一切如旧。 沈无淹一路势如破竹,以所向披靡之势横扫京畿全境,南郑开始还负隅顽抗,很快就军心浮动,以致大乱,主部仓皇逃窜。 李吉大喜过望,宣布大赦天下。 前线捷报频传,瑞雪越下越大,宫里的凌人开始藏冰,百姓腌起大肉肥了屋檐,街头出现了敲铴锣卖饴糖的商贩,夜市甚至开到五更才结束。 只有她仍在忐忑不安。 她不知道沈无淹在这样的行军条件中,是否会更觉寒冷,也不知道他是否还痛。 听说他没有让伥人咬人,没有制造出更多的伥人。 他只是发挥了伥人最基本的效力,既不需要太多装备,也不需要半口军粮,活人需要的一切辎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