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恩若许归田去
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有效的攻击,沈无淹手指一抽,桑皮纸“啪”地盖了回去,如同一叠厚厚的定身黄符,伥人又一动不动了。 李及双随后过来,踢了踢伥人的脚,见它果然任人宰割,便说:“要不就把它放着,我们明早再来看看。” 折腾了大半宿还算有点成效,李及双很满意。 她困了,但按捺不住的兴奋之情,脑中一直盘算着能设计出什么样的弓箭来对付伥人。 沈无淹先行上楼,查看客房情况,她慢吞吞地跟在后,设想着在羽箭顶端插入硬结的桑皮纸不知可否。 这么想着,他已经选好了一间最干净整齐的客房。 她进去看了一圈,摆设精巧雅致,窗外临水,岂止干净整洁,连帷幔衾裯也都是锦罗绮缎。 沈无淹让她好生歇息,说罢就要出门,她叫住了他。 “你要去哪儿?”她问。 沈无淹两只脚已经踏出了房门,“隔壁。” “隔壁更好吗?”她作势也要去瞧一瞧。 他笑了,“这间是最好的。” 她想了想,道:“若我有事叫你,你能听得到吗?” 他望着她,一只脚踏了回来,“也许不能。” 她不说话了,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到了临江的窗边往下一望,江在一里外,恐怕也跳不进去,“实在不行,我从这跳下去。” 他另一只脚也踏回来,若有所思地问:“你是不是想让我睡这儿?” “对。”她指着帷幔外的罗汉床,“这儿。” 明明已经进了屋,他还是想了想,否定了这个提议:“或许不太好,男女授受不亲,同室别枕亦不妥。” 她站在桌边,指尖在桌上敲了敲,“你怕我又咬你?还是说怕我的鬼主意?” “当然都不是。”他走过来,离她近了一些,“那我便在这儿睡吧,若殿下你不介意。” “甚好,甚好,咱们都不要客气了。”她大喇喇地说,像个出手阔绰的豪士,却快速地转到了帷幔后。 在空空的鬼城一般行走奔跑是一回事,睡觉就是另一回事了。 睡眠是将自己最柔软的腹部或最难防备的背部暴露在敌人面前,所以如果沈无淹不在,她宁可睡在郊野,也不要睡在这个城中。 在野外露天而眠或洞穴藏身时,他们不是没有彻夜地近距离靠近过,虽然逾矩的只有合欢香发作的那夜,但他应该不至于有了屋檐与四壁,便矜持起来了。 各自在床榻上躺好后,她一直睁眼望着顶上的床帐。 江浪奔流不息,水声吞没了黑夜。 直到他问:“睡不着吗?” 她“唔”了一声,又沉默了一会儿,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他应了一声。 江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床帐飘飘渺渺。 她问:“你想要我叫你真名吗?” 他答:“都可。” 她不再说话了,恍恍惚惚又要睡着,忽然听到他问:“殿下,若岳大人没有变成伥人,你们现在是不是已成婚了?” 这一问像是夜里一豆小小的烛火,照亮了过往,锦衣玉食的生活是注定要攫取很多,舍弃很多的,要利刀裁剪、要烈油烹炙,最后剩下来的那个你,才是他们要塑造的。 要回答这个问题,得从这个帝国的困境开始说起。 自从十七年前那场几乎令这个帝国易主的大动乱之后,国家便陷入了一团乱麻。 犯上作乱、目无法纪的恶事此起彼伏,四方藩镇互相吞并,藩镇内部篡位夺权,相互残杀。 朝廷无力应付,只能采取绥靖政策,纵容这些太阿倒持的现象。 其中与她有关的那桩事便是大约四年前的禹阳节度使刘代之乱。 最初,刘代为叛臣建立祠堂,想以此要挟朝廷,遥领宰相之职。 当时朝廷疲于应付各地作乱,不想再起兵戈。 父皇为了让刘代拆除祠堂,不得已答应了这一无理要求,同时还打算把她嫁给刘代的儿子,期望能以姻亲之盟固结其心。 她之所以没有嫁成,是由于岳庸曾向父皇进言。 岳庸说刘代心高气傲,若嫁的不是嫡公主,反而更容易激怒他,觉得朝廷有所轻视。 就这样,出嫁的是十四皇姐,她侥幸躲过了一劫。 没过多久,贼心不死的刘代又叛乱了,最后朝廷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平息,此是后话。 岳庸这举是明贬暗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