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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海波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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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漠无边无际,他不敢走得太远,方圆几里寻了数圈仍不得后,便回到了凤斑螺所在的地方。

她不可能陷入了流沙,流沙不可能眨眼便将一个活人生吞,而他一直在默默观察,周围没有一处砂砾发出一丝滑动。

在幻海里,连风声都不起,只有空荡单调的死寂,能吞没所有的根脉,所有的生长。

只有这枚凤斑螺能让他在沙濛濛的世界里有一个关于她的航向。

塞外的黑夜,与现在无有不同吧?不对,真正的沙漠上有漫天的星辉,数量如砂砾般浩渺庞大,跟高山里的夜不同,星星能铺满整面夜空,不受群山阻隔。

幻海和塞外,都是黄白的沙,黑亮的夜,无边无垠,连时间都能凝固。

可他忽然不想去了。

随她南下,就是为了那片沙漠,其实不用通关过所他也能去,这世上除了死亡,没有什么能拦得住他。

但他不想再偷偷摸摸东奔西藏,他想要光明正大地在日光下来去自如。

只是通关过所有了,远方的宏景却不闪亮了。

那里能有多少令人惊叹的风景呢,无非是让伤口舒坦一些,长命一些罢了,可如果没有她,便有些无味了。

**

也不知等了许久,他没有能够辨认时间的参照物,原先找她时,还能听到血液嗡嗡流过耳朵的声音,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忽然,他以为听到了自己又活过来了,耳廓处又传来血液流过的声音。

再一听,极远的天边传来轰轰嗡嗡的啸声,只因离得远了,仿若幻境。

未过多久,啸声越趋越近,更有大风,汹涌吹来,冲破冻夜,一阵接一阵。

几乎是同时,有水浪贴地涌来,不断逼近,如涨潮一般,愈滚愈多。

吉凶不明,他先捡起地上的凤斑螺,且看且退。

晃动中,数个人面螽从凤斑螺中掉出,落了地便齐刷刷往远处逃,没有一个惦记着攻击沈无淹。

他一边讶异人面螽从凤斑螺中坠出,一面猛然意识到,李及双可能在凤斑螺里!

这是比陷入流沙更荒谬的可能,但眼前的场景容不得他质疑。

于是他将手心接在壳口晃动起来,无数人面螽落到掌上,再被甩开,晃到无物可甩了,仍是不见李及双。

放到耳畔去听,这只海螺没有一点声响,传闻中的海潮声渺无声息。

最后,他只能对着壳口试探地问:“公主,你在里面么?”

话音未落,巨浪从天而降,如天空豁了口,倾天落雨,吞没了他,连同他未说完的话。

这可能是他做过最傻的一件事,但李及双听到了。

他的声音传进来时含混不清,像是水泡咕咚从水底漫出,未抵达水面便中道炸开,又像是有风卷来,裹挟着他的声调飞远了。

“我在这儿!”她大声应,又贴着耳去听,却只听见自己的回声在腔室里一层一层回荡着,弱下去。

她又握紧拳头用力地敲着,期待他能听到。

“咚咚”声在狭小的腔室里来回撞荡,指掌在撞击和挤压中疼得发麻。反复捶打之下,腔室纹丝不动,她本就不多的力气却耗尽了。

她端坐着,不得不接受无法出逃的现实。

呼吸缓缓平静下来,气流不再躁动,没有一浪高过一浪的思绪,没有要淹没人的思念。

真有意思,她心想,呆了这么久竟也不觉得仄逼到难以呼吸,好像她不存在似的,能以不合理的身躯钻入细小的腔室里,能在一方天地里无穷无尽地呼吸着。

她不由得想到了《华严经》中所说的“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fa仑”,不就是现下以小摄大,大小无碍最贴切的写照?

既如此,便无内外,亦无大小,无概念无名言,无所住便可生其心了。

眼前是束身的障碍,却也是一片虚空,智识既然双运,障碍便也是无碍。

她胸腔里的心跳扑通地跳动着,是生机,是任运,然后是腔室几乎微不可察的脉动,二者共振之时,腔室便现出千万道细小的缝,仿若无明之罩不惹尘了。

微若埃尘的颗粒浮动起来,她伸手去接,飘飘洒洒的颗粒触到手时引发了锥骨铭心的刺痛。

但她没有缩手,因为不多时,刺痛变成了爱抚,继而归于虚无。

转眼之间,困身的腔室散成莹莹的白点,像是雪粒子里携着一盏灯,盈盈洒洒落了一个世界。

粉齑飘远,腔室之外不知还有多少层,每一层次第相续着,缓缓碎散开,看上去是烟花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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