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

眼老鸨，不疑有他，扬声说了一句，“芙蓉阁送选女子纸鸢，入——”

擢选结束，看热闹的人群渐渐散了去，显出不远处的吃食摊。司川正坐在桌前，慢条斯理的吃完了最后一口馄饨，抬眸看了眼纸鸢的背影，然后起身离去。

***

纸鸢就这样稀里糊涂跟着内侍官进了宫门。由宫里的女婢验完了身后，又换了几个宫人带着进了大内。

纸鸢磨蹭着脚步，在一行队伍中渐落到了队尾。

抬眼便看到远处壮阔的宫殿群，飞檐翘起，直达天际。从宫殿下穿过，沿着夹道而走，高耸的宫墙挡住了纸鸢远眺的视野，迎面不绝的逼迫感，直压的纸鸢喘不过气来。

原以为皇宫会比自己的曲江池还要舒适宜人，可没想到，这里竟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牢笼。她刚踏入就觉得不舒服，等报仇成功后，这个鬼地方她是不会再来了。

纸鸢正想着，一队人就到了地方。刚站定，领头的宫嬷开口训话。

“这里是掖庭宫，除了你们，还有服侍的宫女和宦官，都在这里……”

宫嬷在宫内做事多年，行事有度，说话间自带威严，精明的眼一扫便可知下面的人动了什么心思。

奈何纸鸢因着昨晚的惊吓就没怎么睡，耳朵听着宫嬷的唠叨声更像是催眠曲，不自觉的耷拉下眼皮开始打晃。

迷糊间感觉到自己的腰窝被人戳了一下，她瞬间清醒，余光看到是那个穿粉襦裙的娘子，提醒她站好。

宫嬷提高声量，视线从纸鸢身上收了回来，咳了一声，接着说道：“宫里法纪森严，和外面可不一样，诸位娘子一言一行都要仔细着点，不然犯了错，轻则挨板子，重则就要丢脑袋了。”

纸鸢心里一哂，但面上跟着大家点了点头。

因着今日是刚入宫，管教的宫嬷说先休息，待明日起床后，有梨园专门的内人来编排舞曲。大家就进了各自的房间休息。纸鸢和那个粉襦裙的娘子一起，外加两位娘子住在一间。

粉襦裙的娘子弯腰帮着纸鸢抻着床铺，转头笑着说道：“我叫苏绾，你叫什么？我瞧着姑娘和我的妹妹很像，不然咱俩就结拜为姐妹吧。”

纸鸢对这样的热情难以招架，直白的讲道：“我叫纸鸢，万万称不上是姐妹，我这年纪算到常人里应该叫声祖宗了。”

苏绾以为纸鸢这是信口脱出的笑言，婉拒自己，她抿嘴一笑，也没再问。

可纸鸢这话引来对面两人的嘘声。其中一个女子不耐的扫了纸鸢一眼，低声切切道：“还称自己是祖宗，你也配！”

另外两人也没介绍她们的名号，可不打紧，纸鸢在心底给她们取了小名，瞧着她们换脸的速度，便一个叫小紫，一个叫小红吧。

苏绾瞧了一眼对面，又拉着纸鸢的手上了床，“别理他们，我们睡觉吧，明日还要早起练功。”

苏绾吹息了灯，窗外明晃晃的月渐渐升高了。

纸鸢两只眼睛瞪的如铜铃般，她一直没睡，薄薄的床铺硌得十分难受。心里有事的小动物是睡不着的。她侧耳听着动静，直到苏绾发出舒缓的气息声，她慢慢的掀开被子，蹑手蹑脚下了床，起身走了出去。

夜晚的宫内和白天全然不同，许是那些高大的宫墙都融进了沉寂的黑暗中，倒让纸鸢觉得自在些了。她深吸了一口气，踏步朝前走去，周围静悄悄的。

她出来想探探路，找找公主住在哪里，先是朝着东边走到底，然后转到夹道上，在出现岔路的地方，随意选了一条路。纸鸢像掉入了迷宫的仓鼠，这里走走，那里串串，要转回去时，才发现自己迷了路，在硕大的皇宫内，辨不明方向。

这夜太凄清了，连只啼叫的雀鸟都没有。脚底都隐隐作痛，她靠着朱红色的宫墙缓缓做了下来。将自己的脚从鞋子里释放出来，心疼的捏了捏。

夜晚的风，带着凉意，扑在纸鸢的面上，吹得她报仇的心凉了半截。她对着月色感叹道：做人太难了，这双脚还没有自己的尾巴好用，在水里尾巴一蓄力就能冲出几丈远。

“来人呐，能不能告诉我这是哪里啊！”

许是她心底的呼喊太过强烈，一个男子从宫墙的一侧，踏着月光，正徐徐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