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57. 重返暗夜⑨

木川帝人保持着一个姿势沉思了十几秒。

在短短的时间内，他下意识摸了摸自己耳垂上的耳坠挂钩，机械性地拨动两下，紧皱的眉头显露了内心并不平静的思考。就像口渴的人连漂浮着铁锈的浊水也要把它喝下那样，少年大概能想象到那些水晶球占卜结果的画面：

艾斯谈恋爱，可能是跟大和？不不不，他的事情不是重点。

反倒是约路比安大陆，想杀了她的人，那是奇犽吧。不过也能解释得通，毕竟对方还说过“真后悔当初认识你”这样的话，想必一定恨死她了。

路飞的事情估计是什么误会，也许他因为某种缘故需要拯救整个鱼人岛的住民将他们带上陆地…….又或者是谁用变形能力故意变成他的样子欺骗群众？

——其实还有更想问的问题，但没办法说出口。

【我能打败恶魔吗？】

那时候她实在太小了，人生阅历和经验都不足，轻而易举被那个东西看穿。它跟在她周围那么长时间，早就把她的行事手段以及心理创伤、爱憎习惯等摸得一清二楚，简直坏得令人发指。

倒也符合恶魔的形象。

十四五岁的木川唯压根玩不过它，被耍得团团转，还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历史遗留问题拖得越久越没好处，刚交出共情时那种难受的精神状态，现在想起来都咬牙切齿。

什么共情啊，嘴上说得好听，实际是控制大脑中枢情感部分的细胞和组织都被搅动了。所谓的“拿走共情”，倒不如说是搞坏了她的神经系统。

她太天真了。现在想想，从大脑里取走某样情感真的是这么简单的事情吗？牵连的神经那么多，如果不是她自身的自愈能力，换成别人肯定早就死了吧。

那是木川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败北。

其他丧失斗志的情况另当别论，但和恶魔好歹也是正经交锋，这样夹着尾巴逃走太丢人了。况且那东西绝对没有消失，等完全恢复后，她早晚要回去把它弄死。

……算了，先不想这么多。

既然占卜内容只是奇犽要杀自己，不是什么恶魔占领大陆、酷拉皮卡复仇失败之类的糟糕预言就好。说明他们都活得好好的，算是好消息。

于是木川帝人在“小兔.崽子竟敢杀我我要先下手为强”和“不想招惹还是绕着他走吧”这两种念头之间反复横跳，最终选择了后者。

决定了——未来对奇犽采取避犹不及敬而远之战术，和艾斯战术类似，对艾斯就保持消极抵抗，回约路比安再把人设变成低调闪避，完美！perfect！excellent！斯巴拉西！

——不愧是我，木川帝人！策略的神！

仅仅用了数十秒，木川就将未来几年内的人生规划想了个遍，速度快得恐怖，让人由衷敬佩他的思维跳跃程度。

想好了对策后，他收起迷茫的沉思表情，露出一个轻快而得意的笑容。这是一种无聊的不知廉耻的喜悦、嘲笑的喜悦、暗自轻蔑一笑的喜悦……世上竟有为了逃避而诞生的人！

亚瑟走进门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表情，对方那种情不自禁露出的微笑看着就瘆人，甚至引起他揣摩臆测是不是鱼人岛被占领让木川觉得很高兴。

“帝人，你在想什么呢？是想鱼人岛的事？还是……”站在外凸窗户边上的亚瑟说。

这声音——与往常迥异——不知怎的，听起来酷似多玛的声音，木川受到突然的袭击，下意识吐露了真言。

“占卜结果很有意思，你绝对想不到，有朋友想杀我。”少年还带着嘲讽的笑，“我很招人恨吗？”

“居然还有除我们以外的朋友吗，你对自己没有正确的认知？”亚瑟也跟着说下去。

“真辛辣啊这个语气。你对其他人的态度倒是比对我好多了——”转脸一看，是亚瑟，木川帝人恰如其分地停下话茬。

少年看准这个时机，刚要从椅子上站起来，亚瑟就说：“哟，怎么我一来你就走？继续想你的事情啊。”

尽管猜到亚瑟会这么说，但这样呆下去不知道还会提出什么话题来呢。木川帝人不理睬他的调侃，转身就往外走。

“我去报社了，你们要一起吗？”

木川走动时地板的震动传到亚瑟的脚掌，他任由对方从身侧经过，垂下眼睛观察木川的表情——脸色倒是一如寻常，只是脸颊的肌肉似乎微微抽搐了一下。

亚瑟忽然感到了讶异和怔忪，也许是因为木川帝人竟然也有害怕的一面，他为发现对方人性的表现而感到距离拉近。

他加快脚步，追上木川的身侧。

外面日光斑斑点点地洒落一地，红树的下面还长着草蘑菇，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