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她喜欢和聪明人合作。
高老夫人只觉得自己被死气紧紧缠绕着往水下拖去,而那一双毫无温度的眼,并着那一点朱砂痣,死死地印刻进她的脑中,让她遍体生寒。
高老夫人病尚未好,便又病了。
这一回请了好几位良医来看,都说是惊悸过度引起的头风发作。
时下头风难以诊治,几位良医凑在一块儿,也给出几张将养身子的方子,至于止疼,他们亦是一点法子也没有。
高老夫人再是保养得如同不惑之年,却也已经垂垂老矣,头风来势汹汹,如今天冷,更是时不时痛得她在病榻上落泪。
不过几日,高老夫人昔日平整的眼角便多了不知多少皱纹。
二夫人倒是还年轻力健的,良医看过了,只说她是怒急攻心,被一口痰给迷了心窍,如今醒了便不碍事,开了些安神的药就是。
明宜筱便有些不好了。
她是娇养大的小娘子,手上的肌肤更是打小呵护的,娇嫩无比。裴阿姨的指甲长而尖锐,尽是污垢,将她的手抓破了,那污垢也沾在她的伤口上引起了炎症化了脓,即便是用再好的药,这手上的疤也是留定了。
为此明宜筱不知哭了多少次,恨得见天儿在屋里打砸东西,连二夫人都安抚不住。
“滚,都滚出去!叫裴氏赔我的手来,我要是留了印子,日后连选秀都选不得!”
鸣琴一边编着宫花,一边鼓着嘴,在明棠面前学明宜筱发火的样子。
她是故作滑稽,面目夸张,五官乱动,双采原本侍立在一侧,也禁不住笑了起来。
只不过笑过了,她便又想起正事来。
自那一日架下簪花后,双采已然生不出任何心思,她只晓得自己如今在明棠身边伺候,事事听她安排便是,她怕死,一点儿不想死。
故而她将门窗皆掩去了,这才小声说道:“奴婢这些日子同之前的姊妹们走动了些,晓得叶夫人在暗中查探裴阿姨跑出来的事情,二夫人亦在后院紧紧地查,咱们那日……”
明棠不答。
她仍旧在调弄脂膏,气定神闲,不紧不慢的,也不知那脂膏是什么成分,雪腻一般,含着些檀木的冷香。
双采忍不住看她一眼,见明棠凝神的侧影。
她的侧影如刀削一般,任是哪处都毫无瑕疵,便是在明府长大、见惯了府中诸位貌美女郎的双采也禁不住为她风采所摄,目眩神迷。
私下里同自己相熟的姊妹闲聊,她们亦曾说起明棠的容色太过惊人,且皆认为她虽生得比诸位姊姊妹妹还要好看些,却不叫人觉得女气,当真稀罕。
旁的郎君或舞文弄墨,或耍刀弄枪,自家小郎却喜爱调弄脂膏香腻,也当真稀罕。
双采不曾见过已然故去的世子与世子夫人,只听过府中年纪大的婆子们说起世子与世子夫人何等风姿,却觉得眼中所见明棠,当真世无其二。
而明棠察觉到了她停留得略久的目光,瞥了她一眼,道:“此事同我们有何干系?乔氏聚宝盆之传闻,大梁国上下皆有,府中又不止我们说起,何须惧怕这个。”
“那两个丫头……?”
“那两个丫头机敏的很,知道自己因起了贪念撬了后院的小门,反而将裴阿姨给放了出来,惹了大事,一直躲在左近花园子里瞧着呢。
她们也怕被抓出来,自然要找个主子庇护着,早就寻上了二哥,已经去二哥身边伺候去了。若无她们,二哥此生都不得见裴阿姨,二哥何必开口卖了她们?”
明棠并不惊慌。
这起子不起眼的小丫头明府不知多少,明以渐以不喜二夫人准备的使女之由头,在花园子里顺手一点七八个丫头,其中就包括那两个洒扫的去身边贴身伺候,算得了什么大事儿?
二夫人要当着他的面打死他的生母,他若还能接下二夫人给他备的人,那才叫人觉得古怪呢。
这二兄虽瞧着懦弱了些,可却听得懂明棠的话。
他腿虽行不得,心却通透,明棠不过随口提了句洒扫的丫头会开锁,他就记在了心上,寻了个再合适不过的由头,把人讨到了自己身边,
聪明,可用。
双采心下还有些不安,可疑惑更胜过不安,忍不住开口询问:“小郎命我在后院装闲谈,引得裴阿姨晓得二郎君将要回府,却是如何晓得那两个丫头能撬开后院的锁放裴阿姨出来,又如何晓得她们不会卖了小郎?”
明棠笑而不答。
前世里晓得的事情,怎能与双采说?
她自是知道,明府前院买进来的洒扫丫头里面,有一个耳后有红色胎记的丫头,乃是个被拐子拐了的锁匠之女。她一门心思想脱身去寻家人,身上又没有盘缠,晓得二房乔氏富贵,便寻了个由头去二房当差,夜里撬了二房库房的锁,偷了一堆细软。
那丫头到底年纪还小,做事不算周全,露了马脚被人抓了,此后阖府皆知此事,采买下人也严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