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身可退
他,她和他的关系永远不可能对等。有些事情,她无论如何也不能逾越。 看着她无助地伤心痛哭,朱宸濠心里涌起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他自然不是希望她仗着他的喜爱就无所避忌,他亦深知她不会。可也不愿她面对自己时,还是这样小心翼翼,一直不肯同自己交心。 哪怕不跟他要求什么,只是倾诉心事她都不肯。 还是一样,她并不完全信任他。她担心任何些微出格的行为就会惹他不快。 殊不知,她这样,才让他最是介怀。 朱宸濠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已拿定主意。他本是想等回到江西,将粮米之事解决之后再告知她,以免她路上一直担心。不想却被她提前知晓。 当然,即便此前没有遇上她,这件事他也一样会去做。现下则是多了一层为她的顾虑。 他起身将她从地上扶起:“我并非要瞒你,现在事情怎么解决还有待商榷。若我提前告知,岂不是令你徒增烦恼。待回去之后一切敲定,我自然就会向你说明,又何必再惹你一路忧心。” 小月这才知道朱宸濠心中所想,她垂泪道:“我不知王爷是这样在为我考虑。” “你怕我会怪你从旁听到,又担心向我开口会惹我疑心。可你一直这样忧心忡忡难道我就看不出。说到底,你还是不相信我,不信我待你之心。”他遮掩不住语调里的失望。 小月复又跪下:“王爷对我好,厚待我,包容我,我心里都清楚,绝不敢辜负。我对王爷的仰慕也绝非有假。这次蜀地饥荒之事非比寻常,我并不知王爷已有决断。未敢贸然询问,只因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之前如何能说,只要开口,朱宸濠必知她已听到;若朱宸濠不愿告知她,她就算询问也是无用。 问题还是回到他最开始的质问,追根究底,还是因为她不敢。 她确实不敢。 她不知道问了之后,她所面对的会是什么:是他的责难,还是他的不置可否。 若是如此,她问了又有何用。 所以,朱宸濠说的对,她并没有完全信任他。 他要她全心相托,可她真的不知,若那样之后,她会面临怎样的境地,还能全身而退么? 她真的不敢想。 可她瞒不过他,她的一切好似都逃不脱他的眼睛。 这一次,朱宸濠没有扶起她。 他立于她面前,冷淡的话音从她头顶上方沉沉落下:“本王知你心中所想。饥荒一起,陈家父子在蜀地自然朝不保夕。你不肯开口,想来也是猜出,本王是不会为了谁而贸然决断行事。确实如你所料,本王救蜀,并不是为了你或者陈潼。即便没有你在本王身边,本王也一样会去做。所以,你大可不必有这样的负担!” 朱宸濠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本是怜惜心疼她,可一腔愤懑难以压制。 甫一说完,他就开始后悔。 看到她撑地的双臂微微颤抖,他不忍再看,遂转过身去。 她当然明白,她知道自己远没那么重要,也从未敢奢望过。即便他从未提过,她也知道,他绝不会为任何人改变。 可听他这样直言道出,还是心如刀绞。 小月强撑身体跪拜:“谢王爷大义。谢王爷救蜀地于危难。” 见朱宸濠并未回头,她重重叩首三次后,起身退出。 卢平很快就发现,王爷又不对劲了。 这一次他猜都不用猜,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他心下暗叹,怎么还一阵一阵的,前几日还好得不行,这又是怎么了? 正当他为自己这几日的安危忧心,他又发现王爷这回跟上次不一样。 虽然还是阴沉着脸,但不乱发脾气了。 他转念一想,应是这两日为筹粮之事,才顾不上使性子。 这边梅香也注意到小月的变化。 姑娘倒也没有之前那次那么伤心,只是一直在窗前盯着江面看,不怎么说话。 临近江西,朱宸濠越发忙碌。每日都有快船来往南昌报信。 粮米之事他已想定,不论江西布政司那边是否乐意,这粮他非借不可! 他已让人提前回去通知崔琦,让崔琦做好准备。 运输一事也是棘手。 这么多粮,需得有足够船只才能运送,分批怕是不能解蜀地燃眉之急。王府护卫虽有船只,但数量远远不够。 其他卫所归江西都司辖制,且即便朱宸濠再次强制,也不能一次驶走所有军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