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鬼胎

王夫人眼皮子耷拉下来，再抬起来时，已是露出寒冷目光，看似淡漠随口说一句，“若是不小心——”

“哎呀，罪过罪过。”王夫人最是慈口佛心的，这话连说都不说，可宝钗立即会意，眼眸一转，笑着接话。

“游方道士不过是随口胡扯的，老太太梦魇怎么也归不到林妹妹身上的，若让老太太晓得这么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家是辟不了邪的，更说不定还招惹来许多不好的征兆……”

宝钗这话说得绵里藏针，滴水不漏。

她微微笑着，帕子半真半假掩着嘴，说一句，“心病还要心药医。对症下药总是好的。”

王夫人斗长的峨眉，本来一直蹙着，这时才松弛下来，露出一个微笑，“好孩子，多亏你呢，要不然还不晓得我家宝玉是怎么平白无故就挨了这么一顿打了。”

外头夕阳沉沉坠落，仿佛血色一样铺满了整个窗格。

宝钗半边脸被浸没在如血夕阳中眼眸中忍不住露出看好戏的期待神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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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七四十九天堪堪熬完，除了宝玉挨打这事，总算没再惹出别的来。小厨房送来的饭菜又恢复了各色菜肴，鸡肥鸭嫩，色泽俱全。

午后，黛玉斜倚靠在美人榻上，翻着书卷，迷迷糊糊瞌睡了。

却听到好多姊妹喊她的声音，一声快似一声。

“林妹妹？睡迷了？”

“赶紧醒醒！”

“拿桔梗呵她痒痒试试？”

黛玉被闹得不行，一睁眼却看到满满当当一屋子人。

“惜春？你手里拿着什么呢？快拿开！”

“探春，迎春？还有宝钗？”

“今个儿是下了贴么？一个个都齐了？”

黛玉睁开睡眼朦胧的双眸，看清了一屋子莺莺燕燕的姊妹们，忍不住一个个打趣起来。

“你们呀，扰人清梦！该罚！”

探春先笑起来，“这都什么时辰了？一个午觉睡到这个钟点，还好意思罚我们？”

迎春也跟着笑，“今日是有正事呢，特特来找林妹妹商量。”

黛玉愈发稀奇，“正事？”

这些个贾府姊妹，都是温温柔柔的年纪，哪有什么正事？

难道？

又要起诗社了？

“老祖宗前几日身上不舒服，问了玄风关的道士，老道长说，这是恰逢大小年的关系，要做个阴寿生日，躲一躲才好。”

探春也不卖关子，笑着比划说起来，“这比不得正经阳寿生日，私底下亲近的人聚在一起，送个礼物吃碗面，做给小鬼们看的。”

“况且这阴寿生辰，日子是老道长算出来的，却不好直白说给老祖宗听。老太太年纪大了，这‘阴寿’二字最好是提也不要提的，免得好事变坏事，白白惹老人家烦心。”

“只是，要寻什么由头呢？”

探春问着，迎春也附和着说，“我们几个姊妹商议着呢，惜春就说林妹妹素来鬼点子最多的，何妨问问她去。”

黛玉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原来在贾府住了小半年，她们三春姊妹对自己的印象就是精灵古怪鬼点子多么？

黛玉略略想了一下，微笑着说，“如今夏末秋初，正是赏花良辰，我们就仿照着初春的花朝节一般，说要找老太太一起热闹一番，可好？”

“只是这法子，要弄些奇花异草来，免得平常的花草不好开口……”惜春点点头，却又忍不住嘟囔一句。

“我们分头去寻。每日挑一盆好的，又是心意，又算小小比试一回，赢了还有彩头，让老祖宗也乐呵一下。” 探春立即说。

一直笑盈盈听着三春姊妹们说话的宝钗，这时才插嘴说上一句，“好呀，原本是要给老太太做寿避劫的，这下倒是哄着老太太拿银子添作彩头了。”

“听听！不愧是家里开当铺的！这都算计的！” 探春佯作嗔怒，笑着拍打宝钗肩头。

“既然是小聚，比如我们众人都下厨做一道拿手菜，上次凤姐露了一手八珍汤，我们也不好输了去。”宝钗笑着躲开打闹，又朗声提议。

惜春几个听了，都频频点头。

“好了，有了钗黛在，一个说赏花，一个说做菜，这事儿就算全了。只等挑个日子说给老太太听，让她好歹有个筹备。” 探春笑着拍掌，又细细探讨了小聚会要请谁不要请谁。

黛玉房中好久没这么热闹了，平日里都是去老太太处玩儿，偶尔有姊妹来也是一个个来的，一下子这么闹腾，让她叽叽咯咯笑了好久。

偷得浮生半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