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传1

什么是战争，她心中隐隐约约地明白丈夫袁熙经此一去，恐怕就再也不会回到她的身边了。就像那个当初突然来到甄家的府邸，然后又不辞而别的讲故事的老伯一样。

现在的甄甄浑身上下很累、很饿，她害怕得不得了。她已经忘记她有多长时间没有梳头更衣了。可是平时再熟悉不过的袁氏的府邸，如今到处都被曹家的军队把持着。在场的所有袁氏亲眷，与死亡都只有一墙之隔。沦为战俘可能会死，强行突围只会死得更快。

甄甄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哭了多长时间了，这些眼泪其中的一半是为袁熙流的。甄甄哭了，她哭得很伤心，她躲在自己的婆婆刘夫人身后情难自已，不知如何是好。

曹丕正是在这个时候听到袁家的大殿里响起的哭声的。那是一个女孩子泣涕流泪的声音，曹丕循声而去，他把牵马的缰绳交给门口看守的戍卫，伸出一只手推开正殿紧闭的大门。

见是曹家的人来了，刘夫人的心头一紧。来人的腰间佩着一柄金光耀目的宝剑，他是一个身长玉立的少年。

甄甄还在哭，她的眼泪止不住地在脸上肆意流着。大门被推开的一霎那，她下意识地用几绺散乱的碎发盖住自己的脸庞，尽量做出一副不惹人注意的样子。她的脸很脏，身上也是脏兮兮的。

可是眼前的那名少年却直奔向她而来。

曹丕径直走到刘夫人的面前，他一只手把腰间系着的长剑别到身侧，一边对着刘夫人身后的女孩子说道：“原来就是你一直在哭啊，刚才我在门外都听见你的哭声了。姐姐，你是谁，你叫什么名字啊？”少年的脸上带着一抹近似于得意的笑容。

甄甄还在哭，刘夫人替儿媳答道：“她是袁熙的妻子甄氏。”

曹丕饶有兴味地说道：“你们把她的头发盘起来，拿水把她的脸擦干净，让我看看她长什么样子。”

刘夫人和她身旁的两位侍女依照曹丕的话照做了。不知怎地，在听到那少年的话之后，甄甄渐渐止住了眼泪。她一头凌乱的长发被人扎起来，脸庞被侍女用清水就着水盆擦干净。曹丕脸上带着坏坏的浅笑，凑上前去仔细端详一番，发现甄甄果然如传说中的那样姿色绝伦。

“你就是袁熙的妻子甄氏？从今以后我就叫你甄甄吧。甄甄，你愿不愿意跟我走？从此以后你就留在我身边服侍我一个人吧。”

甄甄还没来得及回答，刘夫人就替她答道：“孩子，别怕。你可以不用死了。”

*

曹丕和甄甄成婚的那一夜来得太仓促，让她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无所适从。甄甄此前从未想过自己会一身二嫁，这么做是违背礼法、不忠不贞，足以让天下人对她诟病。可是还没等她想出为自己开脱的理由，一切不该发生的事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了。眼前这个少年的爱情与宠幸来得如此迅猛和突然，甚至带点孩子气的小把戏，让甄甄一时之间分不清他究竟是真心还是假意。

但是无论如何，他们生命中的第一个夜晚是在邺城共度的。

那是一个漫长而气氛有些微妙的寒夜。夏日的暑气渐消，秋初渐近。罗帐床帏里，少年手持一柄燃烧的蜡烛，凑上前照亮甄甄的脸庞。他在长明的烛火下仔细端详女孩的样貌，却又小心翼翼地害怕烛台上爆出来的火花会不小心烫到甄甄。

曹丕笑着说道：“你就是甄氏一族的小女儿，你的名字叫甄甄？从前我在曹家的时候，早就听说过袁熙的妻子甄氏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甄甄，你长得真好看。说来也奇怪，我更喜欢你白天哭起来的样子，我觉得那才是一个柔弱的女孩子该有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