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 章
眶通红强忍泪意跪地泣道:“大人……娘娘薨了!” 裴煜脑中一懵,心口一痛,猛地吐出一口鲜血,魏锦见了急忙去搀扶他。裴煜略略回神,伸手擦去血迹,面色苍白,身子微微发抖,扶着魏锦的手道:“无妨,我即刻进宫。” 正说着,裴清已经赶过来,见了父母,眼泪夺眶而出。裴煜见了他,一把揽过来,眼泪缓缓掉下来:“阿清,你姑母去了,你随我进宫见见她。” 裴清哭着点头,曹晖亲自驾车,送父子二人进宫。 魏锦呆呆的望着二人远去,甄氏已经赶来,扶着她劝慰道:“夫人万万保重身子,孩子要紧。” 魏锦这才回神,眼泪夺眶而出,哭道:“阿音还不到三十岁,苍天无眼,为何就把她带走了?” 甄氏也跟着流泪,又怕自己痛哭惹得魏锦更伤心,只好一边劝慰着一边同丫环扶着她往房内去。 裴煜二人赶到宫门时,宫门未开。却有守门的将领上前行礼,道:“国公爷,皇上命末将值守在此等待国公爷,这边请。” 虽说深夜打开宫门是大忌,此时又未到寅时,即便皇后薨逝,裴煜想要进宫,也必须经过层层手续才行。 不过,若有皇帝首肯,那就是另一种情况 。 二人赶到坤宁宫,皇帝周裕已经在了。皇后裴音尚未装裹,衡阳正在床前守着,见了裴煜到来,摇摇欲坠的扑进他怀里,痛哭道:“舅舅,母后走了,衡阳没有娘亲了!” 一句话如同雷击般猛烈撞击着裴煜的心,让他心口一痛,又呕出一口血来。梁帝也变了脸色,急令孙得喜传太医,裴煜此时尚有一分清醒,一双布满血丝的双眼看了梁帝一眼,慢慢道:“皇上,臣无事。可否让臣近前看一眼娘娘遗容?” 就算他不说,上前去看一眼皇后,梁帝也不会说什么,但他此时此刻说出这句话,就让梁帝心里一沉,生出一丝沉甸甸的寒意来。 不过他没说什么,往后退了一步,就见裴煜一手拉着裴清一手拉着衡阳,一步步挪过去,腿脚一软,就跪在了床前。 阿音走了。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妹妹不在了。 皇后还穿着家常便衣,容貌同月前相见时一样,但人已经瘦得脱了形,素日饱满的脸颊已经干瘪下去,面色青白暗淡,唇色微微发青,叠放在腹前的双手也干瘪瘦弱,似乎轻轻一拉皮肉便会脱落下来。 此时此刻,裴煜才意识到,衡阳没有娘亲了,而他没有妹妹了。 他想伸手摸一摸她的脸,但他的手才刚伸出去,又顿住,缓缓攥紧了拳头,克制着收回身侧。 身旁的裴清和衡阳都在哭,压抑的哭声传到他耳朵里,嗡嗡响个不停,让他的头一阵阵痛起来,胸腔里的心也渐渐的跳不动了,寒冷一下子攥住了他,似乎又回到当时父母相继离世的时候。 命运的齿轮转个不停,失去是常态,得到却变得奢侈起来。 梁帝看着跪在床榻前的男人,素日挺拔的身姿一瞬间佝偻起来。他似乎出门甚急,身上连件大麾都没披,往下看,脚上竟然只穿了一只鞋子,另一只脚光裸着露在外面,还能看见几道露着血迹的划痕。 这一刻,裴煜所展现出来的真性情,痛和哀伤,都明明白白的坦露在皇帝面前。他的心里沉甸甸的压着一块巨石,既冷且硬,咯的他胸口生疼。他调转视线,目光看向床榻上的皇后,脑海里蓦然回想起往日相处的点点滴滴。裴音是最适合做皇后的,或者说在这深宫之中,一日日的消磨,岁月让她的性子变得沉稳内敛,让她变得适合做一个合格的皇后。对后宫嫔妃,她并不嫉妒打压;对他这个皇帝,关怀备至,温顺有礼,从不妄议朝政;对太后孝顺体贴,恭敬有加。他还记得大婚之时,她也同世间任何一个女子一样,同他相处时羞赧温顺,望着他的目光充满仰慕依赖。虽说他们是表兄妹,也算是青梅竹马一同长大,但做妹妹和做妻子自然是不同的感受。他们的确是度过了几年相敬如宾琴瑟和谐的岁月。